他手法娴熟,輕輕一晃火折子,幽微的火苗便跳躍起來,逐一點亮那一排排燭台。
暖黃的燭光漸次亮起,暈染開來,映亮了屋内的每一處角落 ,也将兩人的身影拉長在地面上。
忽的,沈昀昭微微側過身,擡眸望向阿南的背影,開口道:“來吧,給我喂藥。”
正點完最後一盞燭台的阿南猛地回頭,滿臉不敢置信,他驚聲道:“少爺您......您肯吃藥了?”
“怎麼?不可以嗎?”沈昀昭挑眉,語氣淡然。
“當然沒有的事!”阿南喜笑顔開,連忙按滅火折子,快步擡腳穩穩拿住藥碗,随後帶着幾分谄笑好奇問道:“少爺,您怎麼忽然變了主意啊?”
沈昀昭幽幽歎了口氣,并不回應阿南的話,隻是眉梢輕擡,避而不答,使喚阿南道:“哪來這麼多廢話,給我拿來便是。”
“是是是!”阿南聽了他這語氣更是欣喜,果然,還是曾經的那個少爺!
阿南快步上前,穩穩端着藥碗,一勺一勺喂進沈昀昭的口中。
沈昀昭強忍着不适喝下一口,那苦澀的藥汁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令他不禁眉頭緊蹙。
他緩緩側身,擡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阿南,眼中閃過一絲探尋,開口問道:“你可知道,今日所見的那名女子究竟是何來曆?”
阿南頓住動作,思索了一番,回答道:“聽老爺所言,似乎是宮中的公主殿下,但具體是哪一位便不知曉了。”
“是嗎?”沈昀昭微眯眼眸,目光移向手中攥緊的玉佩,眸光寒芒劃過。
*
翌日,暖煦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棂,在屋内灑下一片片金色光斑。
晴方正坐在房間之中用着早膳,姬菱不知為何并沒有來打攪她,她倒也樂得清閑,不緊不慢地品嘗着眼前的食物。
可一個不速之客卻陡然打破了寂靜。
一陣輕輕的叩門聲傳來,緊接着,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殿下,可否讓我進來?”
晴方微微颦眉,認出是沈昀昭的聲音,她将手中湯匙放下,起身走到門邊。
随後房門響動,刺目晨光奪門而入,沈昀昭的面容隐在光線之中,正對着一臉詫異之色的晴方。
晴方擡眸望去,隻見他今日面容收拾得幹淨利落,昨日那頹廢喪氣一掃而去,再配上這身錦色華衣,真當得上少年意氣一覽無餘。
晴方颦眉,沒好氣道:“少将軍的病都還沒好利索,怎麼就巴巴地跑到我這兒來了?也不怕路上吹了風,又添新恙。”
沈昀昭沒理會她話中的夾槍帶棒,微微一笑,語氣不疾不徐,“這傷病啊,倒還是其次。隻是昨日裡行事魯莽,不小心沖撞了殿下,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無論如何,都得好好賠個不是不是。”
晴方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她垂眸,抿唇道:“少将軍為令妹憂傷過度,也是人之常情,我沒放在心上。”
到底是秋季,晨間的涼意還未消散,晴方感受到涼風過境,脩地擡眸,語氣不自然道:“外面風涼,少将軍進來說話吧。”
接着她便側身,示意沈昀昭進來。
沈昀昭并未推拒,邁着大步,身姿挺拔地走進屋内 ,在屋内仔細觀察了一番,晴方将房門關緊,緩步走到他的身後。
“這間屋子的裝潢是殿下向父親提議的?”沈昀昭突然轉身,目光炯炯,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精光,開口問道。
晴方輕輕搖了搖頭,烏亮的眼眸擡起,靜靜地望向他,解釋道:“并非如此。靖安姐姐不太習慣與我一同居住,沈将軍便将我安置到了此處。”
“原來如此。”沈昀昭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帶着幾分意味深長。
他的目光接着直直望入晴方眼中,緩緩走近,帶着幾分不經意開口道:“我回京時日尚短,倒是不知宮中悄然多了殿下你這樣一位人物。
待他緩步走到晴方跟前,雖是滿臉笑意,眼中卻是滿滿的探究之色,他接着開口:“不知,殿下生母何人?”
晴方被沈昀昭逼近得心頭一緊,她垂下眸子,顫聲道:“沈将軍問這個是何意?”
見到晴方這般模樣,沈昀昭微眯眼睛,随後從袖中拿出那枚雙龍魚紋樣玉佩,沉聲發問:“此物是我送與小妹及笄禮物,不知殿下從何而來,與我小妹是何幹系?”
晴方被這一連串問題猛地一驚,身軀微微顫抖,下意識就往後退去,鞋底與地面摩擦出細微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擡起眼眸,可剛對上沈昀昭的眼神,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那眼神仿若裹挾着寒霜,冷冽又銳利,比之前的質問更讓她膽戰心驚。
她咽了咽口水,随後才鼓起勇氣,開口道:“此事,我無可奉告。”
“好。”沈昀昭鼻腔裡輕輕哼出一聲,随後退後幾步,緩緩背過身去。
這一轉身,倒是讓晴方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弛了些,得以獲得幾分喘息的機會,她悄悄深吸一口氣,平複着紊亂的心跳。
沈昀昭并未就此罷休,頓了頓,再次開口,“殿下既然不肯直接告知我,那我便親自去查個水落石出。”
話音剛落,他猛地轉過身,那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仿若實質的利刃,一寸一寸掃過晴方的每一寸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