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撒迪厄斯他也想不到,我這個常年家裡蹲的50後能通過boss直聘拿到蟲生中的第一個offer。
免筆試,一輪面試,沒上班就包吃包住包醫療,工作地點還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邊緣星系,而是第三軍團總部,數一數二的高等星。
這麼好的工作,唯一的顧慮就是日後上班不止一點半點的費命。
好了,緩和氣氛的說笑點到為止,我們來梳理一下前因後果:
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小梅裡森諾邀請我到蔓缇斯,而後我和他談崩了一半,他咬我一口,把我送進手術室;
手術室的醫生自覺窺見隐秘活不了,決定先行自我了斷再順便把我也一波帶走,千鈞一發之際我又發動了主角保命法之嘴遁死裡逃生;
而後馬不停蹄地迎接老梅裡森諾的口頭審查與面試,我不得已自挖老底勉強過關,拿到了這份奪命offer。
一天之内連遇三場死局并僥幸存活,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的運氣——究竟是差得離譜,還是強運到不可思議呢?呵,一鍵三連總不是這樣用的吧?
哦,還不算上午德倫沃斯同我單方面抱頭痛哭,這麼看我那天可真夠忙的。
算了,這不是關鍵。
時間一刻不停,事情過去就是不可回收的垃圾。現在我需要思考的是如何養好身體,而不是糾結那一天如何驚心動魄,那除了加重我的心理負擔外毫無意義。
據說人和動物的區别在于能否使用工具,不過拿具有時代局限性且缺乏觀察樣本的觀點來論證星際時代的論題本就荒謬,所以我唯心地給出自己的标準:人和動物的區别應當在于情緒的控制與釋放。
不懂得控制情緒、放任自己變成野獸的家夥,充其量隻能算作類人生物而已。
為了不讓自己成為既往觀念中可悲的類人生物,我首先要做的是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花卉香薰都從房間裡清出去。
嗯,我沒有說錯,是字面意義上的“花卉”和“香薰”沒有錯,沒有任何黑話暗号的指代。
不知道梅裡森諾的庶務長看到采購單上多出這些玩意兒來時臉上會不會冒出些迷茫的神情,反正老梅裡森諾的生活副官确實在照顧他主子的同時體貼地給我準備了這些普世意義上雄蟲會喜歡的東西。勤務兵送早飯的時候也就将這些無聊的心意一并送進來,隻有我真不知道該把這當成一顆甜棗,還是一根棒子。
按照蟲族世界觀下對雄蟲的刻闆印象,我們這些金絲雀确實就該喜歡這種漂漂亮亮又香噴噴的東西。從寶石到花卉,從音樂到繪畫,種種對生存的直接貢獻低于科研及機關暴力的事物被附加在雄蟲身上。于是在這類看慣了陽春白雪的高檔寵物盡情鄙棄軍雌的粗俗不堪時,那些暴力的權力機器也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數着對寵物爪子的忍耐時間——這時間通常正比于寵物的品相。
既然我接受了這些标準的雄蟲教育,又處于這樣身不由己的環境裡,我似乎也該随大流地接受這些用來讓我舒緩神經的花還有香水。
但很無奈,不行,我做不到。
我已經學會接受自己的不足,這是前世遺留的諸多小問題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為了不敗壞各位早餐的雅興,我隻長話短說——不論前世今生,我都屬于鼻子比較靈的那一批。一些老生常談的氣味沖擊不必多提,我尤其聞不得血腥味和香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出于某種不必多描述的心理作用,這種味道在我聞來是一種怪異的甜腥味,和肉//體開始腐爛的味道極為接近,一聞到就會讓大腦下意識地報警:
不要靠近這裡,這裡有同類的屍體。
這種氣味記憶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加難以去除,就像上了一學期解剖課的學生會把課後洗手時洗手液的香型同标本與福爾馬林聯系起來一樣,但單這一點通常不會影響我的日常生活:
我以前生活在既沒有美■堅居合又,沒有恐襲的法治社會。現在的生活變得一團糟前又被好好地養在軟葉星,那地方見了血不是一條兩條命能填補的,所以少有混亂,是以這點小毛病也無傷大雅。
可在蔓缇斯,在這種把權力關系玩成多方參與的大型字母遊戲的軍團高等星?不行,不可以。
見過老梅裡森諾随手一木倉在我面前爆一隻軍雌腦袋的R21場面後,我很難說服自己這是這個房間第一次被當作刑場使用。而一旦想到會有勤務兵沒能處理的血漬肉塊散在房間的角落縫隙裡緩慢腐爛,我就全身惡寒,被嘔吐欲掐住喉嚨,難以抑制地感到反胃。
我認為對于我這種多多少少還保留些人類道德感的可憐蟲來說,這是可以理解的正常反應。隻不過這種稀薄的道德感再搭配上雄蟲多愁善感的神經……哈,為我祈禱吧,我隻希望自己在這裡不會重蹈一周目辛德的覆轍,重複他可悲的命運。
花與香水在這種地方是不合時宜的,一起被送過來的早飯也不可避免地沾到它們的味道。這種似有若無的情況比直接往我鼻子上噴緻死量的香水還要難以忍受,所以德倫沃斯吃了兩份早餐,而我喝了一瓶營養液。
嗯,他養身體呢,多吃點沒事。反正我那份飯也就貓吃的量,亮點全在擺盤上。
“不需要這種東西,我真的不需要。”
我戴好感受器,讓德倫沃斯打開換氣系統,這樣告訴勤務兵。
勤務兵一頭霧水。他是個典型的軍雌——意思是穿上軍服襯出三分精神氣,沒有就是中人之姿,同時兼有緘默高效且心無旁骛的美德,缺乏多餘的好奇心和窺探欲,隻出于完成任務的需求詢問我到底需要什麼。
我指指身旁的德倫沃斯:“你帶着他去找你的長官,他會告訴他我想要什麼生活用品。”
勤務兵感到不解:“閣下,您可以直接将自己的需求告訴我,由我轉述;或者将它們發送給我的長官,如果您不知道他的通訊編号的話……”
我耐心地記下這串通訊編号,然後打斷他:“我不喜歡這種讓我感不到尊重的溝通方式,按照我說的去做,你的長官不會有什麼不滿的。”
勤務兵一頭霧水地接受了這個指令,他的迷茫都要溢出臉蛋了,但我覺得相較于這個生瓜蛋子,德倫沃斯大概會理解我的心情。畢竟他在一周目的時候和辛德一起在這個星球上生活了5年。
我需要盡快熟悉這個陌生環境,德倫沃斯毋庸置疑是我最好的助手。先斬後奏後,我看向德倫沃斯,正準備讓他跟着勤務兵一起出去:“德倫沃斯,你——”
德倫沃斯說:“閣下……”
但德倫沃斯并沒有像以前那樣服從我的命令,他在猶豫。
我隻好讓勤務兵出去等一會兒,先問清德倫沃斯的想法。
德倫沃斯底氣不足:“閣下,這裡太危險了,我不能再讓您獨處……”
他試圖論證他不應該離開我身邊,可他說不過我,于是他不說話了,沉默以待。
學會演技前,德倫沃斯先學會了應激,并無師自通地掌握了這種恰到好處的示弱方式,以表達自己不願離開我三米以上距離的意願。該點有迹可循,比如說他昨天沒有睡在他的那張床上,而是在我床旁打盹。那些淩亂的、尚未被打理平整的地毯就是證據。
出于我心底的陰暗面,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有效的慰藉。經曆過昨天種種後,來自對我的生命安全具有高威脅性單位的軟弱與低姿态是一種具有成瘾性的處方藥。
但慰藉不能當飯吃,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低下頭。”
德倫沃斯俯身,這個高度下我可以毫不費力地碰到他脖子上的金屬項圈,就是昨天他被強行戴上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