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雌的一生總伴随着征召、任務、戰争和鮮血,安穩的服役生活是無所事事的駐兵、訓練兵及下等陸戰兵的同義詞。克裡斯托夫早已習慣忙碌與航行,并應該樂在其中。
不同于大多數中低等種軍雌,作為梅裡森諾的高等種,在第三軍團中享有絕對優待的克裡斯托夫軍校畢業後便被分配到特遣隊進行鍛煉,無痛無傷且極短期迅速地完成從陸戰兵到艦戰兵的躍升。
1個星際年大約有365天,那麼參考過往數據,克裡斯托夫實際上每年有278.63到497.21天都待在星艦上。而這一平均時長的波動取決于艦隊目的地與主星系的時間流速差異,以及他該年是否有申請約會,申請了幾次,又赴約了幾次。*
在擁有自己的星艦後,這個數字又有了增加,沒有蟲不喜歡在自己的地盤上待着,能在宇宙中穿梭又為什麼要重新回到大地上?
蟲族概念中的“約會”特指申請同閣下會面,而這也是一件因蟲而異的事。
對于中等種和少數已經失去家族扶持的高等軍雌來說,除非榮升将級,獲得授勳,否則他們申請匹配的閣下等級上限就被鎖死在了C級,喂飽這些劣等□□對象的同時還要喂飽他們的飼主——閣下的導師與閣下的家族平等享有這一支配權。
此外,即使未能通過審核,申請過凍//精生育也被視為放棄約會申請權,還有一堆限制軍雌申請的特殊條例,不勝枚舉。
刨除家族具有席位或自身已升至将級的極少數幸運兒,這部分軍雌占到總體的99.96%*。他們中會有一部分類似阿蘭·阿茲特的聰明蛋,雖未勘破真相(或勘破卻慎之又慎不肯表現出來),但也知曉自己這輩子隻可到達這裡,不能逾越,遂不再追逐雄蟲,得以欣賞剩下的蠢材在這件事上緣木求魚的慘狀。
而那絕大多數的愚者要撞到頭破血流,才會認清事實。
對于克裡斯托夫這樣出身優渥、沒有退化為亞雌的高等種軍雌來說,他們中許多早早随雌父登上過軟葉星,同年幼的閣下确定聯姻、許諾婚約。即使沒有,約會也真的隻是提交下申請的事——一次簡單的返航,一個得體的預約地點,還有一位臉蛋漂亮的高等種閣下,接下來就是精神撫慰,治愈身心。
這一般用不了太長時間,就算将來往航程計算入内,從駐地最遠的星系經特殊渠道返回也隻要一個月,更不要說那種地方根本沒有這樣家世背景的高等軍雌樂意屈駕,實際所消耗的時間會更短。
但現在的克裡斯托夫确實對這段旅程感到些許厭倦了。
意識到這點後,克裡斯托夫也很驚訝自己莫名的疲憊,但更準确地去拆分這種複雜情緒後,克裡斯托夫可以肯定自己感受到了憤怒。
是的,憤怒。
克裡斯托夫想,誰會不惱火呢?他明明可以用這個休假期去萊特……呃,欣特?凱特?算了,反正是哪位認識的閣下那裡休整一下,卻不得不從頭到尾跟在弟弟西格沃特身後當副官,給他收拾殘局(還是他自己能力收拾不了的殘局)……
如果那幾天有什麼好事,那就是他難得遇到感興趣的閣下,但這點好事也是微不足道——西格沃特那家夥連個競争的機會都不肯留給他,提了一嘴就當場翻臉,實在不成體統。
克裡斯托夫不想回憶當時難堪的情景,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西格沃特進行過精神撫慰卻變本加厲地發瘋。
不應該啊,西格沃特和辛德的匹配度不可能低到這個程度。如果真有這麼低,這份申請一開始就不會通過審批。
克裡斯托夫感到困惑,但又想到西格沃特畢竟小他十歲有餘,又因為精神海綜合征,不要說登上軟葉星,他就沒見過幾位閣下,一時被迷住眼也情有可原。
克裡斯托夫這樣說服自己,充分發揮兄長力忍下弟弟的任性,還大度地把澤維爾撥給他當個台階下。
可西格沃特又做了什麼呢?
這混小子用他的星艦載着辛德閣下去了蔓缇斯,可克裡斯托夫自己都還沒登陸呢,澤維爾也沒要回來,轉手就被雌父的調令指揮得團團轉,像個工具一樣被使喚來使喚去。
雌父偏愛西格沃特的程度令克裡斯托夫嫉妒,他甚至連個像樣的借口都不願意找,一個“臨時轄區巡檢”就把他打發了,克裡斯托夫得腦子被環螯獸毒個七八次才會信這裡沒有蹊跷。
故而此次返航,克裡斯托夫充分懷着要狠狠給西格沃特一拳的決心。就算多半會因為基因等級差距被西格沃特反過來武力壓制,可他至少也要打掉他三顆牙,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兄長地位。
對于軍雌來說,沒有什麼是不能通過打架鬥毆解決的;如果有,那就拔掉對方的鱗翅、扯斷他的四肢,盡情撕咬到一方死亡為止。
總軍團議會從不禁止軍隊内的肉搏鬥毆,甚至鼓勵同級别的士官通過這種方式确立高下。第三軍團一向是議會指示的擁簇,畢竟他們的軍團長正是議會最具權力的議員之一。第三軍團的一切條例的一切解釋權盡歸為梅裡森諾,為德爾朗持有。
不過比起他那個惹是生非的臭屁弟弟,休整一番、重新換上整潔軍服的克裡斯托夫更先遇到的是辛德·馮·瓦爾倫特。
而在眼睛發現對方之前,自動過濾掉護衛雌聲音的克裡斯托夫先聽到的是辛德的說話聲,注意力再集中,捕捉到的就是他血腔搏動的聲響。
大家同為高等種,沒有必要暗示誰的血統更加純粹,反正除了普拉特和塞昆德蒂,所有的一切都會在梅裡森諾面前黯然失色。克裡斯托夫就從善如流,省略那個缺乏意義的“馮”,更親昵地稱呼他為辛德。
克裡斯托夫知道那位辛德閣下并不喜歡這樣,對方單薄胸膛下血腔的每一次泵動都在傳達反感和厭惡的情緒,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要這樣做。
這樣有意思多了,說不定他會少敲掉西格沃特一顆牙齒。
他簡單調整了一下肩章的位置,扣好風紀扣,再在路過拐角的時候故作驚訝:“真是巧遇,辛德閣下——”
聲音戛然而止。
雖然本來也沒有為一次偶遇打好腹稿,但克裡斯托夫的視覺感受器将接收到的信息傳遞到大腦後,他确實一時詞窮。
他怎麼能這麼穿?
誰讓他這麼穿的?!
兩個問題都在他注意到閣下前胸的那枚吊墜後得到了解答。
蔓缇斯或許有不少能和梅裡森諾扯上血緣關系的軍雌,但敢堂而皇之這樣做的隻有他和西格沃特的雌父,軍團長德爾朗。
雌父這不是在搶奪西格沃特的雄蟲嗎?為什麼?難道雄父已經老到不能滿足雌父的需求了?還是雌父想換一個更年輕的口味?
不,一定有他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但克裡斯托夫還是覺得荒唐。
雄蟲的社會地位是高等種雌蟲親手捧上去的,又因為皮膚接觸即可進行輕度精神撫慰,閣下們從小就會被教導随意裸露皮膚的危害,基本一年四季都被包裹在衣料中,大多數未婚雌雄間的精神撫慰也僅限于握手。
固然有低等雄蟲不知廉恥地出賣自我,被更高等的雌蟲輕蔑地稱為應召閣下,但對于高等種來說,這樣的打扮……比起承認這是一位閣下,他們更願意相信這是個意圖誘惑閣下的亞雌,特别是在他們沒有發現對方尾巴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