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越過克利弗德的肩膀,再向他身後看,我還能看到一個被我抓到在看樂子的穆慶。他正在小心觀察,事實證明這份“小心”水分很大——我們四目相對,他黑色的眼睛瞪得很圓,嘴角沒繃住地上揚。短暫的愣怔一閃而過,他立刻垂下腦袋,數起地上的磚塊,假裝什麼也沒看到。
辛德啊辛德,之前在星盜窩裡被兩隻該驅魔的惡魔奶牛貓低空抛物的經曆還不能引起你的警覺嗎?你怎麼能越活越回去!
在繼續言語試探之前,為了我的社會性死活,我覺得我有必要先下去,讓自己腳踏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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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克利弗德的“偶遇”隻是小小插曲,即使我未蔔先知,老梅裡森諾也不可能允許我因為這種小事随便離開蔓缇斯。
他隻在乎我這個餌能釣出來什麼,所以會允許我接受朱利安的邀請,參加其在萊布爾姆星上舉辦的宴會。
這很合理。
而不論瓦爾倫特如何将我視為貨物,我的身上留着他們的血,在旁蟲眼中,到死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我需要瓦爾倫特,失去它我将和那些基因突變後僥幸進化為高等雄蟲的“幸運兒”無異。瓦爾倫特也需要我,他們需要我能帶來的利益與我可能籠絡住的小梅裡森諾的未來。
排除掉我的一些天真想法與親情期待,血緣是先天的利益橋梁。
在宴會開始之前,既然來到萊布爾姆星,我就應該在瓦爾倫特家住下,而不是另尋住處,向其他家夥傳遞“我與瓦爾倫特關系破裂”的錯誤認知。
至于小梅裡森諾……
作為外界眼中“感情甚笃”的未婚夫夫,他理應陪同我出席。但老梅裡森諾這段時間對教育後代的興趣空前高漲,大、小梅裡森諾在演習中的表現又難以讓他滿意,所以第三軍團正在依據小梅裡森諾的前世蟲生智慧,籌備一場開拓戰役。
這意味着他會遲到。即使他提前完成了老梅裡森諾布置的課業,也依舊會“遲到”。
因為這場宴會上,朱利安會給我介紹一些對我今後未來有幫助的其他高等種軍雌,而這種場合……即使高等種玩得很花,也不适合小梅裡森諾出現。
是的,朱利安在拉//皮//條,他認為他可以提供給我的幫助是,幫我找潛在客戶。
我沒有驚訝,也并沒有感到被羞辱。盡管我還殘留着些人類道德,但朱利安接受正常高等雄蟲教育長大,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也就是更快地幫我完成高等雌蟲間的“制衡”,使各方關系達到平穩,而不至于梅裡森諾一家獨大。
而且……以蟲族的标準,這類似于“社交出道”,是一種高等種間的潛規則。宴會通常由一位更年長的閣下發起,他會利用自己的影響力邀請其他結識的雄蟲。雄蟲的聚集會吸引雌蟲,主辦者會篩選那些雌蟲的名帖,最終确定好邀請函的發送對象,并在宴會上,将需要建立聯系的、更年輕的雄蟲介紹給在場的諸位。
有時候,或是主辦者的影響力不夠大,或是一些對此感興趣的雌蟲沒能接收到這種隐晦的暗示,種種可能導緻主辦者沒能收到足夠多的名帖,那麼他也有可能向熟識的雌蟲主動發出邀請函。
由此可見,主辦者的工作還蠻多的,又要借用坎布魯家族的影響力。不管誰影響了他,讓他做出這個決定,朱利安都用心良多。
我隻是請求朱利安一點:不要讓我太難堪。
我拜托朱利安,即使沒有雌蟲主動遞交名帖,他也不必主動幫我尋找高等雌蟲,用或委婉或直接的方式告訴他們我的需求,到時候隻當做我們兩個的私下聚會就好。他隻需要向表露出意願的高等雌蟲發出邀請函,至于其他……那要等處境更糟糕時,我才會放下這種矜持。
你猜怎麼着?朱利安那小脾氣,差點沒又被我點着。我看他都要從通訊裡鑽出來,揪我的耳朵讓我再好好想想了。
不過在我點明,我都還沒和小梅裡森諾正式結婚,實在不好這樣挑釁後,朱利安立刻就冷靜下來了。
而我在這場宴會中唯一要做的,就是和這裡面主動前來的雌蟲認識一下。
“……這就是我們出現在這裡的目的。”我盡量和穆慶講明白前因後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做的,就是記下來這期間有誰試圖接近你。”
這是個買椟還珠的小把戲。我是那個木盒,穆慶則是珍珠,能慧眼識珠的家夥,才是老梅裡森諾真正感興趣的“潛在重生者”。
值得一提,因為老梅裡森諾在忙着鞭策大、小梅裡森諾,所以給我派發任務并安排計劃的是他的副官,我們那快被忘了的老朋友愛德華茲·瓦安迪副官。
穆慶顯得有些緊張,他瞄了眼我,又瞄了眼,稍顯扭捏,我猜他正在腹诽蟲族的扭曲三觀:“就隻有這樣嗎,閣下?”
我點頭:“你不用有太大壓力,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這裡沒有我們要找的家夥。”
穆慶不知全貌。他隻知道老梅裡森諾在查間//諜,不知道這個間//諜竊取的情報是未來。
穆慶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他張開嘴,思考,卻又猶豫地閉上,最後什麼也沒有問。
可能他也知道,自己想問的會是很冒犯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