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因聊天方式改變而生出的忐忑也倏地消失。
洛玉汝整顆心被内疚塞滿,沒曾想謝椿仍在關心自己,一股别樣滋味猛地湧上心頭。
她害怕得到否定回答,偏執地将心神傾注于再次回憶筆畫。
是那四個字,她沒有弄錯。洛玉汝閉了閉眼,仍舊沒有等到謝椿回複。
她考慮就此岔開話題,以抵消方才冗長的等待,怎料謝椿忽然朝她伸出手。
難道是要我交出解藥?
心中有鬼的洛玉汝警惕後退半步。或是察覺到洛玉汝的拒意,謝椿眉間染上一層陰霾,手中力道加重幾分,拽住洛玉汝手腕,三指搭在腕間替洛玉汝診脈。
三點冰涼點在脈搏之上,真實感随之刻□□中,提心吊膽半晌的她終于安了心。
謝椿的确是在擔心她。
脈搏跳動着,奔湧于指尖之下,那股躍動逐漸與自己心髒同頻,聲音越來越大,震動鼓膜,奔騰着侵入四肢百骸。
謝椿收了手背于身後,見洛玉汝看來,微微搖頭,朝她露出無礙的神情。
接收到謝椿釋放的善意,笑容也慢慢回到了洛玉汝臉上。她大着膽子指了指書房内,緻歉道:“弟子昨夜失态弄亂了書房,懇請師尊允弟子進去打掃一番,彌補過錯。”
找不到的解藥就像一顆無知何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還是早日找到攥在自己手中,剪斷引線更為保險。
謝椿向旁側身,讓出書房入口。洛玉汝一喜,迅速收斂神色,鄭重感謝:“多謝師尊。”
沉吸一口氣步入書房,洛玉汝在心中默默補上後半句。
多謝你替我除掉蠱蟲,也多謝你不問。
書房内塵埃漂浮,一點不比昨日少。以手掩住口鼻,洛玉汝穿過縱列書架,豁然推開雙排窗。
門窗大開,穿堂風過,立刻席卷塵埃離去。洛玉汝按住亂舞的發絲,回看成效,房内沉悶濁氣一掃而空。
視線倏地飄遠,看見沒門前謝椿仍未離開。他站在廊下,陰影籠罩整張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洛玉汝莫明覺得他一定是在看着自己。
謝椿背于身後的手倏然收緊,殘留指尖的暖意也早已蕩然無存,斂住的神情再次覆滿霜雪。一個疑問于腦中萦繞——無法閱讀又怎麼識字?
廊下人影已離開,洛玉汝不由松了一口氣。那種陌生壓迫感讓她呼吸停滞,好像已被謝椿識破了全部僞裝。
穿堂風又猛又急,吹得洛玉汝身子發冷,她合上一半窗開始尋找解藥。
書架恢複原樣,書冊也碼放整齊,全然看不出昨晚的狼藉模樣。洛玉汝蹲在地上,雙手掌心觸地左右摸索着。
褐色藥丸落地如一滴水落入汪洋,難尋蹤迹,而深色地面更在無形中加深了難度。将書架附近摸了個遍都沒能找到,洛玉汝隻好擴大搜索範圍。
待她将整個書房都找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時,不得不接受解藥已不在書房的事實,換言之,很有可能已到了謝椿手中。
心事重重地走出書房,洛玉汝打定主意,以三字訣抵擋謝椿一切出招。你不問,我不說;你一問,我驚訝。
回到房中,懸着的心終于暫時落地,油然生出的喜悅緩緩彌漫至全身。
蠱蟲真的消失了!一直以來困擾她,束縛她的蠱蟲真就不複存在了!
洛玉汝反複撩開衣袍确認,紅痕不曾出現,一切都昭示着這并非不切實際的夢。
胸口劇烈起伏,笑意從嘴角蔓延,洛玉汝撐着案幾下才勉強穩住身形。而空前喜悅之後是自心底滋生的後怕,瓷瓶分外突兀地擺放在案幾之上。
拿起細看,瓶中發出哐啷啷響聲,明顯裝有東西。有幾分荒誕的想法從腦海裡冒出,裡面裝着的正是遺失的解藥。
洛玉汝強咽下唾沫,拔下瓶塞倒出藥丸。藥丸滾入手掌,粉末随之落在掌紋上,弄得整個掌心都是粉末。
拿起藥丸仔細辨别,是解藥無疑。
粉末簌簌抖落,連指尖也沾上不少。洛玉汝沉思着吹去手中灰塵,猶如撥開迷霧。
送還解藥的人隻可能是謝椿。從最壞的情況逆推,如果謝椿知道了藥丸的用途,進而懷疑起了她的身份,那麼對她的态度絕不會如此淡然。
自古仙魔不兩立,若知道了她的身份,當即将人扭送至戒嚴堂關入大牢才正常。
由此反推,謝椿或許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許也并不清楚藥丸的用途。
洛玉汝深吸一口氣,粉末沾在掌心的觸感并未消失,細小的摩擦時刻提醒着她,謝椿極有可能已查清藥丸成分,不停掉落的粉末正是他刮下查明成分的證據。
心中警鐘大鳴,倘若謝椿已窺探部分真相,卻不行動,難道是在等自己露出馬腳?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連洛玉汝自己都覺得有幾分爛俗的可能。謝椿歸還藥丸的意圖會不會是等她主動坦白?
思及此處,洛玉汝一時坐立難安。瓷瓶也不敢再多看一眼,她迅速将瓷瓶塞進抽屜裡,末了,依舊不放心,運氣碾成粉末随意抛灑至窗外。
距書房相遇後已過數日,洛玉汝再未見到謝椿,也不知是兩人總錯過,還是一方刻意躲着另一方。
手臂夾着書冊,洛玉汝從書房走出,頓下步子望了望謝椿住處,一如既往地房門緊閉。
所謂做戲要做全套,洛玉汝近日總來書房晃悠,卻又總是匆匆一瞟就離去,至于做的什麼戲,她自己也說不明白。
“終于找到你了。”焦聞星從廊下一側奔來,右手臂挽着兩柄拂塵,塵尾正随風高高揚起。
“師姐這是要大掃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