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了。
外面幾個工作人員正站在走廊轉角,一見到電梯亮起便朝焦急地這邊張望。江嶼驚魂未定地問:“謝總,你們沒事吧?”
燈光通透,照得兩人清清楚楚。
謝丞禮坐在輪椅裡,頭發貼着額角,衣襟微亂,臉色蒼白,但坐姿依舊端正挺拔,腿上放着折起的大衣:“沒事,施工現場以安全為主,先檢修商場的所有電路和電梯設備。今天先不和建築事務所溝通了,我臨時有事。”
溫爾站在他身後,發絲有些亂,手搭在推柄上,推着謝丞禮走出電梯。
“好的,謝總。”江嶼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後面的電梯是正常運作的,你和溫設計師可以從後面的電梯下去。”
對面幾人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什麼,正要開口,溫爾已經微微偏頭:
“你們也多小心,我和謝總先走了。”
她語氣溫和,帶着一點後撤的客氣,眼神卻極其疏離冷淡,像在警告面前的這些工作人員不要靠近。
那幾個工作人員停了一瞬,點點頭,快步走開。
溫爾低聲:“可以走了?謝總?”
謝丞禮低頭:“……你就這麼推我出去?”
“嗯。”
“你不怕?”
“現在我們在平地上了。很安全。”溫爾語氣平靜。
“嗯?”
“所以我要開始生氣了。你要是再多講一個字,我就把大衣拿掉。”
謝丞禮喉嚨一哽,終于閉嘴。
溫爾輕輕俯身,把輪椅往前一推。
輪椅的輪子壓過地上的塵土,他穩住身子,呼吸在此刻才真正平緩下來。
從未竣工的商場出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謝丞禮在回去的路程,還惦記着溫爾預約的餐廳。有些費勁地轉移到了轎車的後座,看到溫爾冷冰冰的臉色,語氣有些讨好:“爾爾,你在車外等我一下。車裡有備用的全套衣服鞋子,我換好了一起去吃你定的餐廳,好不好?”
溫爾在一旁看他轉移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褲子已經濕透,怕是鞋襪也一起遭了殃。見人在車内坐好,才問江嶼有沒有毛毯之類的東西。
她涼飕飕地乜了他一眼,從後備箱拿出毛毯。蓋在謝丞禮弄濕後吹了風已經冰涼的褲子上,關上車門。跟正要去後備箱拿衣服鞋襪的江嶼說:“江助理,别理他。你上車吧。”
說完轉身從另一側上了車,溫聲吩咐司機:“張叔,勞煩您直接往城西的别墅開。”
副駕駛的江嶼沖張叔擠眉弄眼一番,張叔迅速會意:“哎,好!”
被拒絕并且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謝丞禮此刻大氣不敢出,無暇顧及髒了的褲子。隻在回去的車程中偶爾悄悄看一眼溫爾。
他也算是看着溫爾長大的······
他還從未見過溫爾生氣的模樣。
小姑娘真生起氣來未免有些吓人。
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哄,以前他也沒惹過溫爾生氣······
實在不行等一會趁溫爾不注意的時候問問溫辭算了······
車停在城西别墅的小院裡已然是天色全黑。溫爾穿着單薄的毛衣站在謝丞禮那側的車門邊,給他的轉移行注目禮。
謝丞禮有些尴尬:“爾爾,外面冷。你的大衣我也弄髒了,你快先進去。”
溫爾不語,抱起雙臂看他。
謝丞禮噤聲,害怕發燒剛好沒多久的溫爾再吹風,迅速轉移到輪椅上進了家門。
江嶼提前進屋開了燈,放好了換洗衣物和醫用清潔用品。溫爾進門時,他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屋内很安靜。
謝丞禮徑直轉動輪椅進了卧室,門沒關緊。溫爾也沒有跟過去,她站在客廳落地窗前,捧起傭人遞過來的熱茶,吹了吹氣,淺啜一口。
她沒坐下。
她知道謝丞禮此刻大概需要時間,去整理身體,情緒,還有那些必須獨自處理的疲憊。
卧室傳來極輕的輪椅滑動聲,還有淡淡的水響。
他在費力地轉移到淋浴椅上,脫下那條被尿濕的褲子和鞋襪,清洗身體。這些動作,即使再熟練,也永遠不會有輕松二字經過。
溫爾沒有進去,她沉默地望着窗外,默默發呆。
約莫半小時後,謝丞禮從卧室出來。
他換了一身深灰色的運動套裝,頭發還在滴水,臉色帶着點被水蒸氣熏熱的紅潤,看上去倒是健康不少。雙手擱在大腿上,推進客廳時,動作緩慢到幾乎在磨時間。
溫爾這才轉頭看他。
沒說話,隻是輕輕側身讓出茶幾前的位置。
他沉默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開口:“爾爾,你餓不餓?”
溫爾盯着他看了三秒:“打算留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