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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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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光線混着半途成為水滴的小雪,像水汽一樣彌漫在玻璃上。窗簾沒拉緊,晨色從縫裡鑽進來,被棉紗布料削成模糊一片。

謝丞禮靠在病床上,半坐的姿勢因術後無法久撐而略顯僵硬。他的左腿從病号服下方垂出一角,輕飄飄地貼着床面,皮膚因失溫而顯得格外白。那條癱軟的腿靜靜歪斜着,毫無生氣地挂在身體末端。

溫爾靠着他。整個人窩在他肩下,小臂小心翼翼地湊近他腰側,卻沒貼着。頭則靠在他大腿外側,整個人像斷電的機器人,呼吸都斷續。

她一動不動,隻有抓着他衣角的那隻手,指節緊了一點,腕骨僵着。

謝丞禮垂眼,看着她顫動着的睫毛,宛如垂死掙紮着的蝴蝶。

她還沒回來。

她的意識像玻璃後帶着水汽的樹影,模糊不清,晦暗不明。

被炸響和槍聲割裂在那一夜的劇場裡。

謝丞禮輕輕扣住她的手背,掌心壓得極重。

“爾爾。”他低聲叫她。

她沒動。

他等了一秒,聲音再輕些:“我給你講講,咱們沒見的那幾年,我的事情。想不想聽聽?”

溫爾的睫毛動了動,像風吹過水面,蕩開極淺的漣漪波紋。

謝丞禮靜了片刻,刻意讓聲音變得柔和,緩慢地開口:

“你十九歲生日那年,我本來想飛來這裡看你。”

“因為你那天發了一條朋友圈,說‘樓下隻有星冰樂和泡面,夏天連蛋糕都懶得買,就用從國内帶來的辣條祝我生日快樂吧。’。我當時翻來覆去地看你的動态,有點氣惱。為什麼你不好好吃飯,為什麼不重視自己的生日。”

“那時我想,如果那天告訴你,說我喜歡你,會不會算一份生日禮物。”

“結果沒趕上。”

他語氣極輕,像是在低低地講一件已經結局的往事。

“那天早上,我在工地指現場。二層平台的鋼闆松了。地面空曠,我反應算快,但還是被撞倒,從施工樓梯直接翻了下去。”

“脊柱斷掉的那一刻,我是清醒的。”

溫爾似乎被這句話短暫喚回了神志,反握住謝丞禮的手,像是下意識地在安慰他。

這動作弄的謝丞禮鼻尖一酸。

“送進醫院後,醫生說先不能下定論。得觀察一下,看看是脊髓震蕩還是損傷。”

“我當時真的信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我盯着自己腳尖,想試着動一下。”他頓了一下,但把那晚翻出來時,仍有一絲反胃,“我試了一整晚。”

“一次都沒成功過。”

“術後第三天,醫生查房,用簽字筆在我身上戳了一通,然後說‘完全性損傷’。我沒太聽明白,隻看到我媽站在門口,眼圈一下就紅了。”

“我那一刻才意識到,不太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強調,也沒有頓足。語氣輕緩,像陳述一張醫囑單。

“被确診的下午,我爸媽找的專業的護理人員來幫我清理身體。那是我摔傷後第一次看到自己插着尿管。”他忽然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透明的導管,從我的大腿,延伸到床下的收集袋,裡面的液體是深黃的,我肋骨下面都沒知覺,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尿了。”

“那一刻,我才忽然反應過來,受傷一周的時間。我還沒上過廁所。然後我想,啊,原來我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該什麼時候去衛生間了。”

謝丞禮閉了閉眼,聲音極慢:“同天晚上,護士進來幫我翻身。她帶着實習醫生,兩個人把我側翻過去,我當時以為隻是翻身,沒有反應。”

“後來我聞到了味道。”

“我才意識到,我失禁了。”

啪嗒。

他看到溫爾的濃密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浸潤,碩大的淚珠砸在病床邊。

算不得大的聲音,卻在謝丞禮心裡的山谷迸出隆隆的回響。一瞬間他都不打算繼續講下去了,可想起這兩天和江嶼在手機上聯系後,心理醫生根據溫爾的情況給出的方法,他隻能硬着頭皮繼續。

“是大便。”他聲音平穩得近乎溫和,擡手擦去女孩臉頰的淚痕,“我一點感覺也沒有,隻聽見護士安撫地說‘沒關系,我們會清理幹淨’。”

“她說那是正常的,是脊髓損傷的并發反應。”

“可我當時,隻覺得自己不是人了。”

“像動物一樣,甚至不如動物。我被翻來覆去地擦、清洗、包裹。自己身體的每一處都不由自主。”

“我看着她把那團墊布包走,再低頭看看自己躺着的身體。”他沉默了幾秒,“我忽然很想死。”

他說這句話時沒有停頓,因為已在内心走過千萬次。

“那天夜裡,我沒有睡。”

“我不是不疼,是不敢閉眼。我怕再醒來,還是這個樣子。”

“我反複确認我還能不能動,腿腳有沒有感覺,我是不是還活着。”他輕輕笑了下,“但似乎除了我還活着,其他的全都沒有。”

他偏頭看着溫爾,眼神柔慢。

“我那時候想,你可千萬不要來看我。”

“我不想讓你看到,原來你誇過的,無所不能的我,已經這樣了。所以我知道你回來看我的時候,我跟我爸媽商量了去瑞士的神經醫院康複。”

溫爾沒有擡頭,但她貼在他腿側的臉,輕輕靠得更緊了一些。

謝丞禮緩緩吸了一口氣,像是從這一段極深的回憶裡抽身出來,聲音重新低穩起來:

“後來我就習慣了。”

“習慣身上帶着管子,習慣别人替我翻身擦洗測體溫,習慣翻身時護士壓住我的大腿,會聽到骨頭響。”

“習慣雙腿已經不屬于我了。”

“所以現在,我願意給你看。”

他低頭,輕輕将身上的毯子往下掀。

謝丞禮的雙腿暴露在空氣中。皮膚因長期卧床而顯得淡白,膝蓋骨因為肌肉萎縮顯得很大,外翻的踝關節露着骨感,腳掌因為輕微的足下垂有些卷曲搭在床上,腳後跟上還有壓瘡貼紙敷料撕下的紅痕。

“就是這樣。”他說。

“其實爾爾,我該謝謝你的。與你在一起後,你在我身上滾來滾去,耍性子的時候坐在我的腿上。你不怕我,也不怕我的腿。你沒有拿我當殘疾人。”

“你總坐在沙發上,或者坐在輪椅邊上跟我講話。是為了不俯視我,我都明白。隻是委屈了你,我也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向你道謝。”

溫爾緩慢地擡手,指尖懸在空氣中停了好幾秒,才落到他膝蓋上。指肚極輕地貼着皮膚,順着骨頭邊緣,一點點往下,最後落在腳踝外側。

觸感是冷的,軟的,碰上一團早就不再回應的軟肉。她的指尖有一點點抖,但沒有縮回。

謝丞禮托住她的腰,低頭看着她靠過來的額角,什麼也沒說。

她輕輕伏到他大腿上。

整個人蜷縮着,像一頭受傷的小獸終于找到了可以藏身的地方。

謝丞禮低聲:“爾爾,我還活着。好好地,沒有任何事情。那天也是我帶你去的,是我不好。所以,不要自責。”

溫爾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閉了閉眼。

她的眼睫在他腿上顫了一下,謝丞禮沒動,手掌輕輕順着她的後背,緩慢而安穩地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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