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外于木造的房舍竟能構建起這樣一座萬國鹹通的都市,當真是“城中萬屋翚甍起百貨千商集成蟻”。
而且明惜月見路上走着的人們各個喜氣洋洋,不似前世地鐵裡的年輕人那般滿身班味兒。
許是上輩子點過得外賣太多,見到路上帶着食盒四處奔波的外賣小哥們,竟讓她倍覺親切。
不禁感慨,住了多年的揚州城也算得上大城市,而兩相比較下東京城便更是難得一見的“大都市”,真真是: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 人情和美節物風流”。
這東京城,确如《東京夢華錄》裡描繪的那樣熱鬧。
隻是不知眼前這東京城,還能繁華多少年?明惜月如是想着。
等進了汴京明府,明惜月和小萍一直認為不比揚州明府那般舒适。
屋舍狹窄不說、房齡也老,門窗木作都透露出一種發了黴的年代氣息。
花園也小,比不得揚州城郊還有一片桃林。
隻是聽說明家夫人已托房仲将揚州宅子賣了、還狠賺一筆之後,明惜月不禁感慨,說這回可真真是回不去喽。
幾進的宅院很快便逛熟了,明夫人貼心地把最靠近花園的獨立小院給了明惜月,還命人栽種了一小片竹子。
小院在宅子最裡側,平時家中有客也不會走到此地,明惜月倒也樂得清靜。
住了一陣子後,明惜月才想起來,這一世她自己其實就是在此地出生,不過那時年紀尚小、每日都在襁褓中,對園子沒太有印象。
複又想起,她的兄長明長弦其實也是在此地出生長大,甚至第一次讀書寫字、背文章都是在此地。
于是很罕見的,明惜月竟思念起了遠方的兄長。
許是因為明惜月前世是北方人,對汴京的飲食氣候适應得很快。
每日小萍都會上街幫着采買各種吃食,東京繁華便利,連江南的各色糕團土産也有賣的,于是在此地小住了月餘,明惜月都未生出幾分對揚州城的思念來。
許是明家初入京城,一時竟真有不少明大人曾經的學子登門拜訪。
學子們顧惜明大人的清名,也自覺不曾帶名貴的禮物,隻是偶爾借初見“師妹”的名頭送些精緻的小玩意。
一日,夫人招呼明惜月過去,她一進房卻被滿屋子的扇子、香囊還有手帕,以及各式各樣的配飾花了眼。
明夫人解釋道,這日禮部某位官員的夫人下了帖子,邀請她們上門參加茶會,為此才把各種禮物收拾出來為愛女挑選行頭。
明惜月對東京城的官場風氣并不熟悉,于是本着居安思危的精神詢問自家母親:
“母親,如今父親官位不比從前,像這樣收禮是否合誼?”
聽罷,明夫人笑道:“這都是些哄孩子的小玩意,不值錢的!”說罷便拿起一件披帛給女兒試色,繼續說:
“況且啊,這些禮物都是送給惜月你的,不會影響老爺。”
于是明惜月便也放心,拿起手邊精巧到能被博物館供起來的非遺團扇,笑說:
“母親不愧是東京長大的貴女,自小見過的好東西比女兒我可多了去了。”
說罷,她還向小萍念叨着,說這些父親的學生們可真是“禮輕情意重”。
前去茶會的路上,明惜月想起前世曾看過神仙姐姐做扇子舞的畫面,于是舉起手中的團扇,也學着來回轉着扇柄。
想到方才母親說這扇子是一位陳姓公子帶來,還說是其好友相贈,因着家中無适齡女眷,這才送給她這個“師妹”當見面禮。
于是複又研究起扇子,見這扇在手中輕盈仿若無物,面上薄紗織就一幅似水墨暈出的山水圖,看着十分雅緻。
就連自幼在京中見慣奇珍異寶的明夫人,也說像是名家手筆。
于是明惜月不禁有些好奇這位陳公子是何許人也,一時走神還不慎飛了扇子打中了明夫人的鼻子……
明夫人雖未責怪,但還是不停叮囑愛女,說稍後去趙大人府上可别再這麼玩了。
明惜月滿口答應,心說天仙果然不是誰都能當的。
開封的趙府看着比明府大上數倍,雕梁畫棟、粉牆黛瓦,富貴至極。
明惜月意外地想着,沒想到這些禮部的官員們竟這般有錢。
隻是她舉目皆繁華,卻都不似揚州雅緻,一時還有些想念起何園來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情實感地思念起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