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陣騷亂,砰地一聲祠堂的門撞到牆上,裴敬秋撲進來,跪在地上開始哭,“爹!擇泉不孝,都沒在這好好陪陪你……”言辭懇切,聞之落淚。
李卿雲坐在一旁看着他哭,雙手在膝蓋上方揉搓。
等裴敬秋哭夠了,似乎這才注意到祠堂裡面還有一人,淚眼婆娑,表情一怔,雙手向前趴在地上,“參見景瑞王。”
李卿雲望向牌位,“擇泉,你也别太傷心了。”
又問,“楚越他,怎麼樣了?”
裴敬秋拿捏不準他打聽楚越的心思,“不知道,我沒見到他。”
李卿雲不太信,“是嗎?我以為他在你府上呢?”
“啊?”裴敬秋眨眨眼,“我哪有這個能耐……”
“算了,等六弟回來再說吧。”李卿雲招招手,随行侍衛奉上聖旨,“不說他了,接旨吧。”
裴敬秋舉起手,握住明黃卷軸。
“擇泉,你之後就是侯爺了,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着,照顧好你妹妹,也莫忘了奉國公遺志。”
說完便走了,在這跪完,他還得去跪皇陵呢。
裴敬秋一頭霧水,侯爺?奉國公?
他不是降等襲爵嗎?爹……被追封為國公了?
裴敬秋打開聖旨掃了幾眼,若有所思,當今聖上果然重生了。
又想到李卿雲的話,小越……現在怎麼樣了呢?
“杜大人,他如何?”将離問。
杜若收好銀針,撐着床慢慢站起來,他幾近古稀,眼花耳聾,但施針問脈無人能及。
“他身上的傷不重,且你們用的都是上好的藥材,隻是……他遭此大劫,寸口滞澀,脈象沉遲,氣若遊絲,意志薄弱,一心求死,恐怕……”
将離聞言跪下,“杜大人,你金針渡厄,能逆生死,還請你救救楚大人。”
“你别急,我自然是要竭盡所能的。”杜若扶起将離,開了一張藥方,“按此藥方且吃着,你放心,我隔日來一次,親自診脈。”
将離接過,“有勞杜大人。”
杜若走前又看了一眼楚越,目光中充滿慈愛。
楚越乃是本朝三元榜首,杜若曾讀過他的文章,為之震撼,也曾有過數面之緣,怎麼就……杜家世代為醫,朝堂之事不做評判。
但杜若記得,那年楚越剛剛入京,不過十七,他容顔出衆,才情無雙,是以未建功名,卻已名噪天下。
有天議事晚了,他在含光門外看到了楚越,暮色下楚越俯身,在救治一隻黑白相間的貓。
他眼神純粹,沒有被朝堂異化的貪婪。
杜若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短短幾年,那個在牆角喂貓的才子會變成蠹國害民的碩鼠。
将離将藥方交給晚水,叮囑她親自熬藥。
晚水一邊看一邊走,臨到門前想起什麼,“對了,侯府那邊探子來報,裴……老侯爺追封為奉國公,裴敬秋平級襲爵。”
将離愣了愣,怎麼昨夜沒聽裴敬秋說?
晚水:“他跟楚大人是至交好友,要不要讓他來看看?好友在側,楚大人心裡或許能暢快點。”
“這件事情我來安排。”将離還在想着裴敬秋平級襲爵的事,他就是個不問世事的侯府貴公子,沒人指望他參與朝堂政事,李遼擡正他的爵位,這是想幹什麼?
——
“哥!哥!我聽說你平級襲爵了?”
裴敬秋還坐在祠堂地上,把明黃卷軸盯出了洞。一道聲音傳入耳朵,這是他妹妹,裴敬雪。
裴敬雪穿着一身杏色羅裙,裙裾上用銀線繡着海棠,花心中綴着珍珠,一片牡丹葉掐着她的腰身,皓腕上戴着玉镯,漏出來的肌膚比外面的雪還白,明眸、丹唇,宛如白瓷盞。
她帶着風雪入門,解開外面的狐皮披風,一把撈過裴敬秋手中的聖旨,細細看去。
裴敬秋仔細打量她的神情,試圖找到他妹妹沒有重生的痕迹。
裴敬雪放下聖旨,過了一會兒才接受這個事實,“我以後……就是真正的侯府千金了。”
她又想到什麼,去看裴敬秋的臉,也露出同樣打量的神情。
到底是親生兄妹,兩人目光一對視,就看出了心中所想。
裴敬雪松口氣,垮下肩膀,放下戒備,語氣陡然輕松,“害,哥,我們之間還裝什麼呢!楚越哥哥救下了吧,你見到楚越哥哥了嗎?”
“你不給爹上柱香,還不關心我!張口就問小越,你不會還對他……”
“怎麼可能?!”裴敬雪一邊起身上香,一邊說,“我難道傻嗎?瞎子都看出他跟六皇子的事,我又不是飛蛾,就算是飛蛾,我也能看出來,楚越哥哥這把火,也隻有六皇子這個不怕死的飛蛾能撲。”
裴敬雪磕了一個頭,“我就是有賊心,也沒賊膽,更何況,我現在連賊心都沒有。”
裴敬秋卷起聖旨,“你知道就好……”
“那你到底見到楚越哥哥沒有啊?”
裴敬秋一臉難言之隐,“我差點就見到了。”
裴敬雪恍然大悟,恨鐵不成鋼,“你又被将離拿住了,是吧?”
她氣的雙手叉腰,在祠堂裡來回踱步,“你怎麼每次見了他,就跟丢了魂一樣,三言兩語就、就被他哄到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