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風雲變幻的朝堂,卻以為太子地位穩如磐石,李卿野對這個太子太傅也并不尊崇。
直到李卿暮異軍突起,當頭一棒打醒了張盎。
他滿面愁容,不停地搓着雙手。
張正明見面起身行禮,張盎意擺手示意,“張大人不必多禮。”
張盎坐在主位試探,“楚越……當真沒死?”
張正明一愣,“景瑞王随從攜聖旨而來,确實将人救走了,下官也不敢抗旨不遵。”
張盎點點頭,目光盯在一處,不發一語。
張正明等的焦急,他雖忌憚張盎的地位,但也極其讨厭他那踹一腿說一句的性子,“大人,這個楚越貪污一案,大理寺、刑部、禦史中丞,不都已經三司會審、審查無誤了嗎?這如今是什麼情況?而且……傳旨的人還不是大内的,大人又交代下官務必親自監刑,恕下官摸不着頭腦了。”
“而且,下官已派人打聽了,楚越斬首前那日和這兩日,連續三天,隻有昨日景瑞王入了宮,随後就傳來了刀下留人的聖旨,定是……和景瑞王裁定的。”
“隻是為何突然變卦呢?太傅都不知道,六部諸司間,這兩天的車馬走動都趕上國典了。”
張盎心中腹诽,為何突然變卦?當然是因為他們都重生了。
“楚越一案,關系到北境十三城,他此前又是太子的人,朝中的人自然狠盯着這件事,多少人恨不得用此事拉太子下馬,議論紛紛也是正常的。”
楚越一事爆發,李卿野自認有失察之責,自請去皇陵閉關思過,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兩日要回來了。
“張大人,今日請你來,有其他事情要商議,也算不得其他,還是跟楚越有關。”
張正明坐直身子,洗耳恭聽。
冬天的白日很短,張正明從太子太傅府上出來時,外面已點上了燈。
他立在寒風中看着搖曳的燈籠,雙手扣着湯婆子,面上卻被風刮得生疼。
楚越……你還真是搶手的很啊!他目光一斂,鑽進馬車,“回府。”
——
景瑞王府的小厮挑着宮燈從馬車上跳下來,“王爺,皇陵到了。”
王府轎辇停在九十九階漢白玉台前,兩邊文臣執笏、武将配劍,滿地都是霜色。
李卿雲褪了披風,掀開衣擺往上走,“走吧,先去看看我二哥去。”
獻殿裡,李卿野着一身黑衣,上面暗紋處繪着蟒,長發随便束着,面容冷峻,但跪的端正。
聽到門口聲音傳來,他側頭望去,看清來人後,又轉頭面向神位,譏諷道,“我當是誰呢?這不是父皇面前的紅人,景瑞王嗎?”
“怎麼,今日大發慈悲,來看看你哥哥?”
李卿雲自顧自點燃幾根香,在他身旁跪下去,“獻殿寒冷,寂寥落寞,我來陪陪太子殿下。”
李卿野一挑眉,瞬間明白了緣由,“稀奇,都說景瑞王菩薩心腸,溫潤爾雅,又是舌燦蓮花,我倒好奇,是怎麼得罪了父皇?”
李卿雲不語,起身插上香後站在李卿野面前,低頭看着他。
面前年輕的面容與記憶力略有些成熟的臉交織在一起,原來歲月也會在青年人身上留下痕迹。
從上往下看,李卿野面容白淨,下巴略尖,安安靜靜時很像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任誰也看不出,這是心狠手辣、殺人吸髓的東宮太子。
李卿雲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有沒有後悔過,沒有保下楚越?”
跪在他面前的李卿野皺眉,他不喜歡這種居高而下的審視感,擡頭看向他弟弟,“什麼意思?”
“哦~我記得前幾日就是楚越斬首罷?來皇陵必經狗脊嶺,大慈大悲的景瑞王心生不忍了?呵,那就去和北境十三城的将士、百姓去說吧。”
“再說,楚越,不就是個走了狗屎運,中了三元榜首、又膽大包天的幕僚而已,本宮是後悔,後悔招個歹人,連累我跪皇陵。”
李卿雲張張嘴,終究沒說什麼,繞過他出門去。
他是要跪皇陵,但不想跟這個人一起跪,可憐列祖列宗,不得安甯。
李卿野聽着動靜消失,心頭盤算着方才的話,怎麼好端端地又提了楚越?
證據确鑿,斬首聖旨已下,難道出了什麼變故?可為什麼沒有收到東宮的消息?
幸好明日就能從皇陵出去了,希望這幾日他那個信奉中庸之道的太傅老師,沒給他整出什麼幺蛾子。
日薄西山,裴敬雪早早拉着她哥去了栖雲閣,她嚴陣以待,勢必守住她哥,今日無論如何都要說服将離帶他們去看楚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