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暮沒有說話,面上又嚴肅了很多。
他隻猶豫了片刻,楚越已經知道答案,心底松了一口氣。
此話不該由他來說,但他私心認為,李卿暮并不适合當帝王,他沒有百姓的愛戴,在朝中也沒有蔭蔽,母族那邊也沒什麼勢力支持,毫無奪嫡勝算。
但隻要知道他想要什麼,在後來的日子裡會輕松很多。
楚越還沒想好怎麼說,又聽見李卿暮問,“你想讓我奪嫡?”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神情認真,“不行,我答應過我三哥,這江山是他的。”
楚越微微睜大眼睛,心頭萬千思緒,猜測李卿暮告訴他這件事的目的。
梨花抱着他的手臂,後腿猛蹬,尖牙輕輕咬着楚越的手指。
“嘶……”楚越吃痛,猛然抽了下手。
十指連心,他在獄中被拔下的指甲尚未長好,要想完全康複,至少半年起步。
梨花被他吓了一跳,跳到地上,縮在石桌下。
李卿暮急忙伸手,握着楚越手腕,聲音染了一絲焦急,“我看看。”
“無礙,梨花跟我鬧着玩。”楚越輕輕推了推李卿暮的手,對方紋絲不動。
梨花探頭探腦,不懂發生了什麼。
“殿下?”楚越看見李卿暮握着他手腕的手指發白,“我無事,殿下不用擔心。”
李卿暮松開他的手腕,坐了回去,手指掩在衣袖下搓搓,連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緊繃了些。
“殿下救我,是想在朝上支持景瑞王?”楚越調整了下手指上的紗布,他此前作為太子門人,對這朝中局勢自然看的透徹。
大皇子命淺,十五歲時意外從閣樓上摔下來,當場斃命。
嫡長子繼承制下,李遼順理成章地立了李卿野。
三皇子李卿雲頗受百姓愛戴,朝中風評甚佳,是太子勁敵。
四皇子、五皇子一母同胞,還在娘胎時被人下毒,一個癡傻、一個病弱,絕無奪嫡可能。
最後,就是坐在眼前的六皇子。
楚越記得,李卿暮母妃早已薨逝,這麼多年來他都在邊關,與景瑞王交好倒是讓楚越意外。
李卿暮沒有說話,楚越當他默認,緩緩分析眼下情況,“我絕無回到太子陣營可能,可憑現在的我要想獨善其身,中立于朝堂,也是癡心妄想。”
“殿下,我既留得性命,就一定會助你達成心願。”
他眸若星辰,目光如炬,堅定不移,在等李卿暮的态度。
李卿暮看着他的眼睛,他眼尾微微上翹,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起來親切、良善。交易,救他這件事情成為了交易。如果不答應他,楚越或許不會再接受他的幫助。
這與李卿暮自己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隻是,他并不想楚越摻和進來。
“好。”
楚越輕輕松了口氣,若是李卿暮拒絕他,待他傷好出了将軍府,大抵會直奔景瑞王府。
隻不過……為什麼他看李卿暮的表情,不像是很開心的模樣。
“殿下救我,很麻煩吧?你後悔了?”
說是得罪了整個天下都不為過。
“不,我不後悔,我沒有一天後悔,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點救你,讓你在獄中,吃了如此多的苦。”
李卿暮說的急切,眸底藏着一絲懊悔,楚越忽然看不懂他。
“殿下放心,楚越指天發誓,若未助景瑞王取玺,便讓天下人啖我血……”
“不準說!收回去!”李卿暮騰地從石凳上站起來,一手撐在石桌,一手強硬地捂住楚越的嘴。
他瞳孔微微顫動,閃着驚慌與些許不安。
楚越被吓得吸口氣,順勢倒在了躺椅上,一股熟悉的冷香又慢悠悠地鑽進鼻子裡。
李卿暮靠得近,楚越被迫仰頭,全靠腰撐着,過一會兒便有些受不住,他握住李卿暮的手指,将他的手拿下來。
“殿下?你沒事吧?”這話問的真心,楚越語氣中透着關切。
李卿暮往後退了兩步,“沒事。”背過身兀自平複着呼吸。
楚越也曾與男人勾過肩、搭過背,但李卿暮的接觸讓他心裡有些怪異,他将這歸結為李卿暮的上位者身份,至于他聽到這話時,為何反應如此大……許是在戰場上見到太多生離死别,他無法正視别人發誓。
無人說話,梨花的叫聲分外明顯。
楚越撐着椅子坐起來,拿起一塊海棠酥,掰開逗貓,“殿下……明後抽出時間,我想見袁大人一面。”
袁弘昌?
李卿暮轉過身,恢複了平靜,“見他做什麼?”
楚越握着袁弘昌的投誠書,“不知道殿下許了他什麼,但要留住人心,總得給點甜頭。”
他話頭一轉,“厭夏方才跟我說了科舉舞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