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暮眉頭輕皺,交代了将離,但忘了交代那丫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潑髒水罷了。”
楚越一臉氣定神閑,“無謂,黨争一般手段,不用擔心,此事不會牽連到殿下或景瑞王。”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擔心你。”
楚越愣神片刻,“那更不用擔心了,如今這一遭走過來,我已無所畏懼,刀架頸側也面不改色。”
李卿暮當即打斷,“楚越,這一切來之不易,你要活着,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他聲音執着,重複了兩遍,好像要聽到楚越親口說出好好活着才罷休。
楚越明了,“殿下,我知道你和景瑞王,還有擇泉,為了救我付出諸多,你放心,這條命不會那麼輕易丢了。”
行及此處,談論的内容都十分沉重,但也大體交代的差不多了,楚越展顔,看向吃糕點的梨花,“不說這些了,它……為什麼叫梨花?”
李卿暮也望向那隻貓。
有一年從邊關回來,那時梨花季節已過,而京城中仍在鬥豔,他在承天門外等待傳喚,火把給紅色的宮牆鍍上一層赤金色,風吹過,梨花紛紛落落。
他扭頭望着花落下的方向,有一個白衣少年在樹下彎腰喂貓,黑白交織的貓忽然弓背炸毛,但又忍不了美食的誘惑,向前伸着脖子。
樹冠上是一抹白月光,少年含笑,眉清目秀。
李卿暮站在門外,開門的嘎吱聲響起,他隻聽到了自己清晰的心跳。
“梨花樹下撿的。”
“說來真是有緣,這貓我以前在承天門外喂過。”楚越勾着它的下巴,梨花舒服的眯眼。
外面響起一聲口哨,李卿暮沒有反應,仍盯着逗貓的楚越看,半天回不了神。
口哨聲又響起,楚越手一頓。
每個府上暗衛傳遞消息的方式還都不一樣,往常在東宮時,以石子擊打琉璃瓦為信号,後來有一天,屋頂噼裡啪啦響了一整天,李卿野實在受不了了,改成了壓花:不同花色代表了不同事情的急迫程度,統一壓在書房外的四季竹下,由楚越分類,禀奏太子。
外面聲音響第三次時,李卿暮目光終于從楚越身上撤下,“将軍府内你可以随意走動,但是,不要出去。”
楚越站起來,“殿下之恩,楚越銘記。”
李卿暮又看他一眼,從他身邊經過往外走去。
風吹過他的發絲,擦過楚越臉頰,也帶來那陣香味。
他腦中閃過一道光,之前抱着他喂藥的人是六殿下,不是擇泉。
将離在拱門外等着李卿暮,“主子,宮中的王公公來了。”他嘴唇略微發白,額上還有些汗。
李卿暮斜看他一眼,“去領鞭了?”
除了死士外,等級略低一點的暗衛,常出入于人前,若是犯了錯,除非李卿暮決定要殺,否則一般都去戒堂罰鞭,而後會慢慢遠離整個護衛體系,直到不被重用,對于暗衛而言,是奇恥大辱。
但将離這麼多年跟着李卿暮出生入死,早已不是一般暗衛,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将離第一次被懲戒。
将離點頭,“是屬下失職,将軍不殺我,已是大恩。”
李卿暮看見院前王公公暗紅的身影,“我說的沒有下次,不是你這次領了罰就可抵過的。”
“屬下明白,隻是去……長個記性。”
言語間他們已走到前院,王公公懷中抱着聖旨,李卿暮眉梢微沉,腳步略遲了半步,眯着眼睛上前。
王公公颔首,禮貌又客氣,“見過殿下。”
“先恭喜殿下凱旋,陛下也很是高興,這不,一聽到消息,立刻就拟了聖旨。”
王公公高舉聖旨,院中衆人跪成一片,李卿暮冷眼看着那明黃卷軸。
重生前後,他見過很多次,但從未為他帶來好消息。
遲鈍片刻,王公公微微擡了頭,“殿下接旨吧,奴才也好早些回宮準備。”
他輕悠悠又擲出一句話,“這裡面還有楚大人呢,一并恭喜楚大人了。”
“奴才問楚大人安。”
李卿暮撈過聖旨,臉上布滿陰霾,手上利落展開,掃着上面的每一句話。
王公公行禮,“殿下去西南剿匪,陛下日夜想念,時常念叨,就連太後她老人家也十分關切,如今殿下平安歸來,還說要請殿下去坤甯宮用膳呢。”
“若殿下無其他吩咐,奴才就回宮了。”
“王公公慢走。”李卿暮随手将聖旨遞給将離。
眼看着王公公的轎辇離開,将離起身順便看了聖旨:
“朕眷命于天,承鴻志于聖,彪炳功勳,社稷之柱。皇六子李卿暮,識大器,辨是非,昔者流寇禍亂,爾披甲胄,親除匪患,盛世清明,不世之勳。今晉封鎮北王,賜以金冊,食邑萬戶,享親王雙俸,記于皇陵,共享太平之福。”
下面另起,墨迹些許模糊,與上面封王诏書似是隔了很久,“特封楚越協律郎,賜府宅一座,免三歲賦。”
李卿暮封王,而楚越……再入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