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幹皺的臉上一臉喜氣,他笑着和曾思衡說話,硬将紅紙往曾思衡手裡塞。
曾思衡吓得一掌拍開,鬼哭狼嚎地吼道:“别給我,我不要!我不要對象!我要戀愛自由!我不要包辦婚姻!!”
村長一臉困惑,這時他看到出現在門口的林祝夏,又笑了起來,抖抖紅紙,指着其中一行生辰八字,說了一長串話。
兩方人語言不通,但肢體語言很好理解。
發現對方目标不是自己,曾思衡一秒淚幹,仿佛剛才殺豬般幹嚎的人不是他:“夏哥,他們找你的?”
“好像是哦。”林祝夏嘴角噙着冷笑走到門口,接過紅紙一看,也不知道寫着誰的生辰八字就往他頭上按,也好意思。
黝黑幹枯的手突然抓住林祝夏手臂,一位老者的力道竟大到讓一個成年人踉跄幾步,還好有另一道力牽制住,村長回頭,眼神森然,他身後青壯年不約而同上前,将三人圍在中間,落在地上的影子似乎無限拉長,莫名的壓迫感陡然升起。
林祝夏順着視線也跟着看過去,曾思衡和一誠倆人一齊拉住他右手臂,感受到周身威脅也不遑多讓,更加用力抓住他,一誠小幅度搖頭:“夏哥,不能跟着他們走。”
林祝夏眼神一軟,他忽然想起來,當初緒空大師收養一誠時,他跟着師父去見過。當時小孩五歲,頂着光溜溜的圓腦袋,白胖的兩頭身像個軟乎的水煮雞蛋,一碰就倒。
一誠從小就有禮貌,脾氣也好。
他看着好玩,一整個下午陪小孩玩,說是玩,其實是他單方面玩小孩,偏臨走時還拉着他不讓走,怪傻氣的。
當時他年紀小,身上還留了點良心,他記得他對小孩保證改天一定來找他玩。
不過這個改天一直沒有實現。
他是個守信用的,不如就今天吧。
“那一起去吧。”林祝夏笑道,擡頭看向正走來的遵時,“部長沒意見吧?”
遵時沒有意見:“你随意。”
得到領導首肯,林祝夏面對村長,他先指指自己,再指指其餘三人,然後指指紅紙,最後兩手大拇指怼近一彎,村長喜笑顔開,大手一揮,示意他們跟上。
肢體語言也是語言,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最好使,更何況村長十分熱衷做媒。
“走吧。”林祝夏率先跨步上前,還不忘自己誇自己,“語言天才。”
一誠:?
曾思衡看向遵時的眼神滿滿求生欲,可他們好人部長熟視無睹,略過他,跟上了壞人林祝夏的步伐。
曾思衡:“……”
好霸道,這就是強制愛嗎?
村長帶頭,四人被夾在中間,似乎怕他們逃跑,身後跟着四個青年壯漢,牢牢堵住逃跑路線。
眼前雖是黑夜,更像白天,一路上出現不少村民,他們都有着相似的黝黑面孔,臉上溝壑深刻,仿佛生活的苦難烙印在他們臉上。
婦女在頭頂盤着發髻,戴着藍色烏茲帽,她們身上背着比人還高的草堆,手部指節粗糙,飽經風霜的面孔不時略過他們,看不清喜樂。
男人們牽着滇馬,馬背上累着貨物,走動間不時發出叮鈴铛的脆響聲,前往四人來時的路口,路口被黑氣封住,黑霧濃郁看不到底,他們熟視無睹走入,身影在黑暗中消失。
村長轉過頭瞥向他們,别有深意的惡意眼神和憨态老實的笑意形成鮮明對比。
曾思衡忍不住嘀咕:“年紀一大把,心眼子可真多。”
無非就是想恐吓一下他們,斷了逃跑的心思,所以有心帶幾人“路過”。
“不是他。”遵時道,“這裡的人,這裡的事,一切景象都是假的。對方展示的,是想讓我們看到的,繼續走吧。”
繞了一大圈,衆人終于走到一戶人家前。
若沒有記錯,這戶人家距離他們的小院不過五分鐘路程。
村長敲響一戶人家的院門,一對夫婦喜氣洋洋地請他們進來,見到村長帶來四個人,無措詢問後放下心來,視線聚集在林祝夏臉上。
女主人向屋内喊了一聲,許是一個名字,很快,一個年輕女孩推開門出現,兩根黑長的粗辮垂落在兩側,和主人垂喪的表情如出一轍。
她擡頭看了林祝夏一眼,眼眶中淚光盈盈,不情不願走到父母身邊。
村長站在兩者中間,不知道說着什麼,全場他最開心,話最多,林祝夏覺得這人像個拉皮條的老/鸨,不安好心。
不知道這事什麼時候會結束,站在一旁的曾思衡歎了口氣:“來這幾個小時,也不知道我師父有沒有發現他的好徒弟出事了。”
整天遛那破鳥,想來是不知道的。
本來隻是随口唠嗑,沒想到林祝夏和遵時皆臉色一沉。
“幾個小時?”林祝夏眼皮一掀,“外面過去快一天了。”
一誠剛高考完,還沒從高中生的身份完全脫離出來,手腕上戴着手表,他低頭一看,秒針轉過十二點,距離他們來到這裡正正好三個小時。
這裡和現實差不多一比八的時間流速。
一種說不清的微妙感頓時席卷衆人,這裡不變的天色好像在模糊他們的時間概念。
遵時眼神一動,突然開口問兩人:“那兩個人是怎麼找到那棵樹的。”
山坡距離村莊有很長一段距離,而且越靠近山坡,燈光越黑暗,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在不熟悉的環境下,正常人怎麼可能跑去山坡?
“這……我也不清楚。”曾思衡細細回憶,“我和一誠到小院的時候,那兩個人和假的顧時茂已經在了。”
這話提醒了一誠,他面色一變沉聲道:“不對!曾哥你想想,我們進門的時候,那兩個人是不是激動又害怕?所以我們在假顧時茂的解釋下,先入為主以為他們是在害怕突然來到了這鬼地方,但如果他們害怕的原因是因為假顧時茂對他們說了什麼呢?”
“對!對!”曾思衡也發現其中的不對勁,“所以我們安慰他們,阻止他們離開的時候才會那麼激動,而且後來是假顧時茂讓我們去找他倆的,還有那杯水!假顧時茂給你、我,還有夏哥都倒了水,我們沒有喝,那鬼東西一直在引導我們!”
林祝夏眯起眼,緩緩道,“比如,她和兩人說,山坡是離開這裡的方向。”
引導他們去找山坡上的骨樹。
遵時道:“遊無孜。”
“什麼?”
“那棵樹應該是遊無孜,情死之樹。”
還沒來得及解釋,急促的敲門聲在院内響起。
幾人對這敲門聲心有餘悸,每次開門都會發生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