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大學霸,啥時候回來的啊?這是出來了,也不忘學習啊!”
方曉生正在思考,身側突然傳來呼喚聲,他轉頭看過去,瞧見一個身型高猛、有些黑黑的年輕小夥,肩上扛着鋤頭,朝他走來。
“昨天剛回來,好久不見。”方曉生站起來和對方打招呼。
他想起來了,這是初中時他的同班同學周木松,成績總在他後一名,隻是偏科,和他的總分數有一定的差距。
周木松上下打量着他,眼裡有欣賞,也有羨慕:“好,真好!像那個新聞裡的大學生村官!哎,不對,你好像還沒到大學,高中生村官!”
“誇張了,誇張了。你也不是嗎?親身下鄉的知識青年。”方曉生微笑着調侃。
周木松表情一頓,挑眉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對!我是知識青年!咋樣啊,出去讀書,聽說你去了那個什麼華,京華?是不是可牛了,這邊所有的老師都在誇你。”
“京華很好,老師們很好,同學們很好。”方曉生如實回答,這些是他的心聲,他真的覺得大家很好很好。
“很好啊,那就好,那就好。”周木松輕輕歎氣,笑容有些無可奈何。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相顧無言,索性一起席地而坐,看風景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你看前面的山,像不像愚公移的。”周木松擡起手指向遠方,很随意地提問,聽起來更像是自言自語。
“好像不是。典故裡,愚公移的是太行山和王屋山。”方曉生也擡手,透過指縫去看天空、看大山、看遠方。
“哎!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這你都知道!太有實力了!不像我,半瓶子晃蕩……”周木松摸着頭傻笑自嘲。
“但是‘山’,指的不僅僅是太行山和王屋山,愚公也可以是别人……”方曉生聲音有些輕,卻用力握拳,想要攥緊什麼,他即是說給自己聽,也是在和周木松共勉。
“噢噢噢!我懂!我懂!就是說,我們要頑強努力嘛!”周木松積極地回應,站起身,又抄起了手中的家夥,好像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勁:“我要去繼續幹活了!冬耕深一寸,春天省堆糞!奮是奮鬥的奮!”
“加油!以後也加油!”方曉生沖着周木松的背影喊。
周木松背對着他擺擺手道别,哼着歌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方曉生松了口氣,他隻是覺得剛才的情景,如同大人之間的寒暄,不深聊,點到即可,再蜻蜓點水般地分别。
沒有半份不舍,也不期待下次相見,然後各自奔向自己的人生。
總歸來說,周木松給他的印象很不錯,以前做同學時就是,會虛心向他請教一些問題,加上他強壯的身軀,給人的感覺就很忠厚樸實。
周木松的背影寬厚,步伐穩重而堅定,手裡的鋤頭好似齊天大聖手裡的金箍棒,仿佛鋤頭在他手上,他就無所不能。在
方曉生肅然起敬,隻一瞬間,他覺得對方突然成長為一個成熟、合格的大人。
明明都還是十六、七歲、擁有青蔥歲月的少年,卻有的人承擔的多,有的人承擔的少。
周木松要分出時間幫家裡幹活。
方曉生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心裡就确認了這件事。
他慚愧自己的僥幸心理,卻又無法為對方做點什麼。
他在慶幸自己可以去到教育資源更好的地方讀書,他在慶幸自己家裡沒有太多農活要幹,他在慶幸有很多屬于他自己的時間……
這些心理活動他都認,遇到一些人和事時,他下意識地會拿自己去做比較,估量一下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雖然這樣的行為并不能給他帶來實質性的進步,每次比較完内心也會陷入深深地失落。
然後唾棄、反省自己,有什麼可比的,誰在意這些比較呢,過好自己的生活不就好了。
窮窮富富,苦苦甜甜,比自己幸福、有錢的人很多,同樣比自己悲慘、貧困的人也大有人在。
人生二字寥寥七筆,卻有成千上百萬種活法。
隻靠他年輕稚嫩的經曆,是想不通、想不明白一切的。
算了,先回家吧。爺爺多半已經在家裡等他了。
臨近中午,方曉生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剛一靠近家門,便聞見讓人流口水的香氣。
這味道,是爺爺的拿手好菜——辣椒炒蛋。
他很愛吃爺爺做的辣椒炒蛋,尤其是把燒餅切開,把菜夾進去,那滋味妙不可言。
方曉生加快步伐,沖進廚房給爺爺幫廚。
爺孫倆一起下廚的日子,仿佛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