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分開太久了。

“爺爺！大老遠我就聞見了這香味！我來幫你！我們快點開飯！”爺爺面前的方曉生稍微活潑一點，在爺爺這裡，他是個可以不用怎麼僞裝的“孩子”。

“你去等着吃就行！我來！我來！我再給你炒個肉！補補！我看你出去讀書，都瘦了好多……我的娃啊……”寵愛孩子的老人家總是這樣，不舍得孩子幹一點活，想把一切好的東西捧到孩子面前。

方曉生是他唯一的、相依為命的寶貝孫子，學習還這麼有出息，他當然舍不得孫子吃苦。

盡管，他們的家庭條件夠苦了。

家裡的收入來源隻有一塊地的租金，還有他每個月領的低保。

隻是不會讓方曉生餓着、冷着，他們的生活并不富足，好在他願意給方曉生很多很多溫暖的愛。

他的孫子聰敏、善良、愛思考，是他一輩子的驕傲。

誰能想到，他們的小村莊裡出了一個，成績優異到有人上門招生的“狀元學霸”。

這狀元學霸還是他老方家的。

方老爺子每次想到這一點，嘴就合不攏，誇起他的寶貝孫子：“好小子！待會多吃點！補補！看你都瘦了！在學校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我好好吃飯了！”方曉生深吸一口氣，掏出了好碗筷，盯着熱乎的飯菜：“還是爺爺做的飯香！爺爺，我們一起吃飯！”

飯桌上隻有兩個人，他們吃飯的速度并不快，爺孫倆之間或許有代溝，但他們都很享受一起相處的時光。

以前爺爺很愛講故事，牛鬼蛇神的民間傳說、爺爺年輕時的光輝事迹、村裡一些發生的正反面“教材”，方曉生都能聽的津津有味。

有爺爺陪着，便是歲月靜好。

不過這一次，方曉生有很多事想講給爺爺聽。

軍訓時遇到的教官是多麼刻闆，讓他們曬了很久的太陽，有時候也不知道換個面曬曬；

結交到的朋友是多麼得友善，他們一起參加了詩歌朗誦比賽，還拿了獎；

大城市裡的交通是多麼得發達，他學會了坐地鐵，感受到了地鐵速度……

“爺爺，我覺得外面的世界确實挺精彩的，和我們安逸的小村莊不一樣，外面好像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就是生活節奏很快，每一天過得好像都很倉促，當天的事還來不及回憶，下一天就趕來了……”方曉生托着腮看向窗外。

天很遠，山很高，他坐在四四方方的木桌前，很渺小，未來他又能走到多遠。

“哈哈哈……”爺爺的笑聲爽朗，他看出了方曉生的猶豫和糾結，也看到了方曉生身上的無限希望：“怎麼了？膽怯了？這不就是你想探索的世界嗎？年輕人，大膽往前走嘛！反正有爺爺在家裡給你兜底！餓不住你！也凍不住你！”

方曉生走上去從背後摟住了爺爺，用肢體語言表達着對爺爺的眷戀。

比起他自己，他更擔心爺爺，他想照顧爺爺、成為爺爺的天地，有很長很遠的路要走，以他的出身、持有的資源，很難一步登天。

一步一步腳踏實地，付出辛勤的汗水和努力或許會有成果，但很慢。

高中三年，大學四年，且不算向上深造的研究生、博士，最快也要七年。

他和爺爺的時光，還能有幾個七年……

方曉生控制自己把眼淚憋了回去，指着爺爺的鞋子轉移話題：“爺爺，我不是給你買了新鞋子，怎麼不穿？”

“新鞋子嘛，留到過年穿！”爺爺回答得理直氣壯。

“那我可要生氣了，鞋子買來就是穿的，大不了到時候再買新的！”方曉生掐着腰假裝生氣，想和爺爺講道理。

老人家勤儉節約，年輕時沒少過苦日子，養成這種習慣，方曉生理解明白，有時候又覺得很無力。

他想讓爺爺過得好一些，在已有的條件下好好享受生活，過度的節省在方曉生看來就是沒苦硬吃。

“好好好，我穿我穿！過幾天就穿！”爺爺擺擺手，想打馬虎眼，被方曉生一直盯着才連忙改口：“明天！明天就穿！”

方曉生滿意地點頭：“那我明天監督你穿新鞋！”

一瞬的享受，也是享受。

他會努力為爺爺創造很多個幸福的“一瞬”。

天道酬勤，他願意付出十倍的辛勤，換取幸福的賞賜。

他真的很想快快長大，成為爺爺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