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野的聲音裹着電磁雜音傳來："硯硯，我做好了一桌菜等你吃飯，你怎麼還沒回來？"

林硯之捂住聽筒，"我沒答應過要回去吃飯。何況，公約第六條規定不得幹涉對方私生活。"

"人家不是幹涉，我下午已經和你約過了。而且補充條款寫明，暴雨天氣需提供情感支持——"他忽然壓低嗓音，喉結震動聲近在耳畔，"現在廚房窗外電閃雷鳴，......"恰在此時，雷聲很配合地滾過天際。

蘇小滿奪過手機，美甲敲擊話筒哒哒響，"星星，硯硯正陪我吃飯呢！" 突然切換氣聲："再調戲我家寶貝，明天頭條就是《頂流歌手疑似分離焦慮症》！"

話筒裡許星野的輕笑如大提琴低鳴，"早點送我家硯硯回家。"

林硯之搶回手機時耳尖绯紅，"許星野你......"

蘇小滿晃着見底的檸檬水，"寶貝你瞳孔都放大了，多巴胺正在瘋狂分泌呢。"

林硯之盯着微博彈出的新消息——「我的手藝不錯吧！」配圖是他舉着一盤糖醋排骨，鎖骨沾着糖霜。

"我很受困擾。"她揉着額角說。

蘇小滿擡手擦掉她唇角的水珠，指紋印在梨渦處，"親愛的，你處理過那麼多個案，該給自己做個情感投射測試了。"

“感性層面來講，我知道我是有點喜歡他的。”林硯之低語，“但是，理性層面，我們并不适合。”

“理性介入的叫适配性婚姻。”蘇小滿輕哼，“問題是，你很努力的成長到今天，還有必要委屈自己去成全一段适配性婚姻嗎？你不是一直說自己不婚嗎？既然都不婚了，找個喜歡的談一段甜甜的戀愛，有足夠美好的回憶，一點也不吃虧。”她輕拍林硯之的手背，“聽從自己内心的聲音，你心裡是不是渴望他的接近？”

“人都是用自己被愛的方式去愛别人。”林硯之低語，“我都沒有被好好愛過，真的不懂，也不敢去愛。”

“哎呀，你可以學着接受，學着享受嘛！比如我倆之間，大部分時候都是我上趕着找你呀。那又如何呢？我喜歡你，主動又何妨？友情是這樣，愛情同樣也是這樣。有人願意為你付出，你隻要不拒絕就好。所以，現在你要做的，就是不要想那麼多，放心大膽的接納就好。”

是啊！為什麼不能給自己一次嘗試呢？難道她真的要像她母親那樣虛假的活一輩子？她忽然想起不知道從哪裡看到的一句話——人生二字，體驗而已。

手機再度震動，許星野傳來段即興哼唱。林硯之突然抓起風衣，真絲内襯擦過發燙的鎖骨，"你說的對！我回家了。"

“記得做安全措施呀！”蘇小滿的提醒聲在身後響起，她擺擺手，高跟鞋踏碎霓虹倒影。

林硯之推開門時，茉莉香薰裹着糖醋排骨的酸甜撲面而來。餐桌上水晶花瓶斜插着尤加利葉，青瓷盤裡碼着晶瑩剔透的排骨，保溫墊亮着淡藍光暈。她指尖觸到玻璃罩下的便簽紙，許星野的字迹被水汽暈染得氤氲：「公司有事，晚回。鍋裡有湯，記得喝。」

冰箱壓縮機突然啟動的嗡鳴驚散寂靜。她揭開琺琅湯鍋，陳皮香混着雪梨的清甜漫出來。手機突然震動，特别關注推送映入眼簾——許星野三分鐘前更新微博，淩亂的銀發垂落，口罩在鼻梁勒出淺淡壓痕，隻露出一雙浸着夜色的墨黑瞳眸，配文「突然理解望夫石」。

林硯之握着湯勺在餐桌前靜立良久，糖醋汁在骨瓷盤邊凝成琥珀，她拿出手機，發出了一條微信——「許星野，我們試試吧！」

會議室冷白的頂燈在玻璃幕牆上折射出虛幻的光暈，許星野支着下巴的手指突然顫了顫。手機在桌面震動的瞬間，他幾乎是用搶的把手機扣進掌心。

"下周的宣發重點是......"經紀人徐姐的聲音突然卡殼。她看見素來漫不經心的頂流突然繃直了脊背，銀發垂落遮住眉眼，喉結卻像被月光驚動的夜莺般劇烈滾動。

微信提示框明晃晃刺進視網膜：

【硯】許星野，我們試試吧！

指腹重重擦過屏幕，許星野猛地站起身。真皮轉椅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驚得徐姐手中報表簌簌作響。"你......"

"我有急事。"許星野抓起搭在椅背的牛仔外套，銀鍊叮當撞碎會議室的凝重空氣。口罩胡亂挂在耳後，露出一截泛紅的眼尾，"接下來的半年，除了演唱會，檔期全部空出來。"

徐姐拍案而起："明年的新專輯企劃已經敲定了，演唱會後需要開啟的項目，不能說停就停！"

修長手指已經搭在門把手上，許星野側臉的輪廓在逆光中鋒利如刀，"那就再說吧！"他晃了晃手機，鎖屏壁紙是偷拍的林硯之伏案寫字的背影，“拜拜！”

玻璃門開合的瞬間，窗外的夜風卷着細雨撲進來。許星野在電梯鏡面裡看見自己發顫的指尖，十八歲在地下通道唱《溫柔》時都不曾這樣心悸。手機又震，特别關注提示音是專設的鋼琴和弦。

【硯】撤回了一條消息。

血液瞬間凝固。許星野直接按下語音通話鍵，聽見忙音的刹那直接沖進消防通道。腳步聲在空蕩樓梯間炸響，喘息聲混着回音響徹二十八層："林硯之你敢撤回！"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後背抵上冰冷的防火門。樓外霓虹透過菱形氣窗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色塊，像打翻的油畫顔料。

"我看到了。"他放輕聲音，喉間泛起陳皮雪梨湯的甜澀，"林博士的決策謬誤研究裡，有沒有教人怎麼撤回心跳？"

電話那頭傳來瓷器輕碰的脆響，他幾乎能看見林硯之無意識摩挲馬克杯的樣子。當那聲帶着氣音的"許星野"傳來時，他屈起的指節重重磕在金屬門框上。

"我在。"許星野放慢語速，像在安撫受驚的貓咪，"從公司到你家的距離是9.8公裡，雨天晚高峰預計需要31分鐘。但如果你允許我闖三個紅燈——"

"不許危險駕駛。"林硯之的聲音裹在電磁波裡，依然帶着學術報告般的冷靜，"另外，根據公約補充條款第......"

許星野笑着推開安全出口的門，額發掃過微紅的眼尾，"遵命，林老師。"他踏入電梯的瞬間，鏡面映出嘴角壓不住的弧度，"不過作為預備男友，我申請使用一次緊急避險權。"

"什麼險？"

"相思成疾。"電梯數字開始跳動，許星野盯着鏡中自己發亮的眼睛，"林硯之，我現在特别想見你。"

電話那頭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像有人慌亂中碰倒了抱枕。當林硯之清冷的聲線終于傳來時，許星野聽見背景音裡遙遠的雷鳴。

"你做的糖醋排骨，"她停頓的間隙，許星野聽見自己雷鳴般的心跳，"很好吃。"

他握緊方向盤，雨刮器在眼前劃出透明弧線。導航顯示還剩18分鐘，他卻覺得連紅燈讀秒都浸着蜜糖。當特别提示音再次響起，等紅燈的他點開微信——

【硯】小心開車。

雨幕中的城市忽然綻開萬千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