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是虛情假意,管家也不是什麼真心郎。
挂在别人身上,滿橋一點也沒有自己在麻煩别人的自覺,他隻顧着自己姿勢能舒服一點,至于這個新姿勢會摩擦到顧淼哪裡,會讓這位管家先生心裡怎樣發麻,那都不是滿橋需要思考的事。
“你怎麼會想到來伺候我?”
滿橋小小打了個哈欠,這個時間已經遠遠晚于他往常在副本中需要睡覺的時候。
顧淼:“我是孟家長子救回來的人,我當然應該……”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懷裡像水一樣的人又在亂動。
滿橋毫不在意:“是嗎,他怎麼救的?”
顧淼:“……大少爺行商路過我家鄉……滿老師,您……”
滿橋的小腿擦過顧淼最敏感危險的地帶。
“放松點,如果不是你身上繃得硬邦邦的,我也不會不舒服到處亂蹭。”
顧淼:“我……”
滿橋:“繼續啊,家鄉怎麼了?”
顧淼呼吸頻率亂了,他終于忍無可忍,一個用力,滿橋像一隻兔子一樣被他輕松調換了姿勢。
雙臂垂下,顧淼的手臂卡在滿橋的脊背和腿彎,是一個經典的公主抱姿勢,這個姿勢也并不輕松,但總比滿橋在他懷裡四處惹火來的簡單。
滿橋笑了,伸手攬住顧淼的肩膀。
顧淼:“我家鄉前些年鬧瘟疫,是他救了我。”
滿橋:“他治好了你?”
顧淼:“我沒有染病,隻是家裡都染病死了,大少爺願意給我一口飯吃,資助我學習。”
滿橋之前沒有了解過這些内容,大概是因為他也不喜歡探究自己身邊這個總是闆着沉穩面具的管家背後到底有什麼秘密。
就好像,就算他知道這位管家先生根本不是什麼NPC,他也從不拆穿不是嗎?
滿橋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好說話的NPC,因為螺旋所謂隻要“NPC覺得奇怪”機會被抹殺的規則在他這裡根本就不存在。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恐怖遊戲的組成部分,擁有副本每次重啟的記憶,對玩家的身份了如指掌。
所以他怎樣都不會覺得奇怪的。
玩家們應該好好感恩自己。
“那你今天在做什麼,你因為大少爺照顧我,照顧到……硬了?”
顧淼更加僵硬了,從滿橋屋頭到大姐房子的路,他走的艱難又緩慢。
顧淼:“滿老師,我錯了,但是我……”
滿橋:“行了。”
天上又聚起烏雲,幾滴雨水作為預兆掉落,顧淼沒有帶傘,兩人隻好暫時躲在屋檐下,顧淼終于能把滿橋放在長椅上。
滿橋:“現在做了老宅的管家,你沒有什麼規劃?”
顧淼低聲下氣:“伺候好主人家,就是我最大的規劃。”
滿橋笑了。
老宅是一座非常奇怪的建築,它每個屋子都是類似北方四合院的的結構,這種屋子一旦采光差點,就會昏暗的像個牢籠,再多精緻漂亮的器具擺在屋内,也隻會平添陰郁恐怖,而不能顯得貴氣。
但是鍊接屋子與屋子的,卻好像南方的園林,廊坊拱門一個不少。
可是老宅院子裡偏沒有池塘柳樹,唯一能看到的一點綠色還是門口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樹,長得太高把一點陳舊的生機透進。
這樣古闆無趣的風光,白白叫南方的錯落建築橫陳,像被切開了随便丢過來的屍體。
顧淼捧起了滿橋的腳,原本就被地闆冷透了的腳吹了風,現在更冷。
但滿橋沒什麼反應,似乎這種寒冷對他而言是在不算什麼。
“……今天是我冒犯了。”
顧淼垂下眼睛。
院子裡濕漉漉的,月亮看不見,隻有一點昏暗的燈籠挂在兩人頭頂,朦胧光線,霧裡看花,顧淼解開了自己的褂子,蓋在滿橋膝蓋上。
“不冷嗎?”
滿橋審視面前不擡頭的人。
“不冷。”
顧淼依舊沒有擡頭。
“您應該照顧好自己。”
滿橋:“我?”
顧淼:“您體寒,手腳容易涼,每天晚上都該泡腳。”
滿橋:“可惜了,每天晚上給我泡腳的人已經死了。”
顧淼:“那我來代大少爺給您……”
滿橋:“顧淼。”
嘩啦啦,雨水一直下。
滿橋:“顧淼,你到底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顧淼擡起頭。
“……滿老師,日子要是一直過的一樣,的确很沒意思。”
“你想說什麼?”
顧淼:“我說的是我的真心話,如果您覺得您的日子有點無聊,顧淼說不定能帶來什麼難得的新奇事呢?”
“……”
幾秒鐘安靜,潮氣在鼻腔蔓延。
滿橋垂下頭,“騙子。”
胸膛暖意蒸騰,寒冷慢慢褪去,顧淼對上滿橋審視的黃金瞳。
“至少此刻我對您的愛慕都是真的。”
……
滿橋挪開了視線。
管家不是NPC,滿橋一開始就發現了。
作為一個玩家,顧淼的确很有本領,他僞裝的很好,如果不是滿橋一開始太了解所有NPC的運行模式,大概也會相信管家的。
新喪是一個變異了的低級副本,在這個副本當中,NPC本來應該毫無自我意識,按照流程完成副本的故事,這樣玩家也不會太為難。
可是偏偏不是這樣。
大姐、蘭花、北安……滿橋不知道這個副本到底摻入了多少個像自己一樣運行出了問題的NPC。
他們雖然沒有像滿橋一樣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記憶也會随着每次遊戲重啟被清空啟動,但他們早就不順着低級副本應該走的方向行進了。
就比如說,NPC們都能意識到——玩家們和自己不一樣。
這個副本的NPC清楚知道有人介入了他們的世界,哪怕不知道這隻是一個遊戲副本。
在這裡,NPC針對玩家的獵殺本來就是一種排異行為,所以大家清楚知道有哪個玩家死了,是怎麼死的。
而不是像自己問顧淼的時候——顧淼說,李裁縫根本沒有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