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裁縫當然有徒弟。
隻是死了。
是大家一起殺死的。
曾經的顧淼不知道這件事。
滿橋:“别忘了你滿老師是怎麼對你的。”
雨還是不停,規律的聲音成為最好的助眠利器,滿橋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顧淼:“您困了嗎?”
滿橋:“我不像你們這樣年輕,總要考慮到我的作息習慣吧?”
顧淼:“您看起來很年輕。”
滿橋:“從美人的外貌判斷年齡,你也是個俗人。”
顧淼不知道被戳到了什麼笑點,肩膀随着他的笑聲抖動起來。
“……我是個俗人嗎?”
滿橋真的困了,他不再理會滿腔心思的玩家,兩支手臂柳條一樣倒在高大的人身上,顧淼耳邊很快傳來滿橋呼吸。
一上一下,像在吹一朵輕飄飄的柳絮。
“……滿老師?”
雨還在下。
“嘩啦啦。”
孟鸠一屁股坐在滿橋房間的地闆上。
孟鸠自己給自己配音:“嘩啦啦啦啦啦——”
地面上散落一堆東西,孟鸠從滿橋床頭櫃翻出來的日記本,從衣櫃翻出來的菜譜和早死的孟家長子的西裝外套,甚至還有滿橋屋頭小隔間供奉用的香燭。
“……真難搞。”
孟鸠舌頭頂了頂腮幫子,“本來搜線索就煩,這破雨也沒完沒了。”
……滿橋。
嘴唇上下碰撞一次,舌尖和上颚一觸即分,孟鸠默念。
“……滿橋?”
說起來有點荒謬,雖然某位大膽的玩家直接将自己的真名告訴了NPC,但他卻不清楚這個自己招惹的NPC到底叫什麼名字。
反正大家都是滿老師的叫,他也隻會叫這位紅發美人嫂子。
……他是怎麼想的呢?
孟鸠翻閱日記本的動作頓了頓。
他以為自己想起滿橋最先想起的會是那頭鮮豔的頭發,或者那種讓他無法摸清的香氣。
他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可是比視覺和嗅覺先在大腦留下刻痕的是觸覺。
那雙手是怎麼觸碰自己的呢?
像對待一個真正的弟弟那樣?
溫柔的?恨鐵不成鋼的?
……縱容的?
孟鸠的虎口有一道刀疤,從大拇指根部向下蔓延到脈搏。
如果。
隻是說如果。
滿橋看到這個,會做什麼?
會摸摸看嗎。
“……真是瘋了。”
孟鸠收回手。
真是瘋了。
他居然有一瞬間覺得,滿橋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螺旋的存在。
都怪這位NPC離開前的話太語焉不詳。
什麼叫“你不是有事要做”,什麼叫“我們是家人”。
簡直就是在說——
“我知道你是什麼身份,我允許你在我的房間放肆。”
不可能。
……不可能嗎?
為什麼。
孟鸠煩得要死,一巴掌合上面前的本子。
“神經病,正經人誰寫日記啊……還寫他爸這麼厚。”
這麼厚就算了,十句裡面八句離不開自己早死的老公。
“死都死了還要守活寡嗎,古闆。”
孟鸠的指腹擦過日記本封皮上滿橋的名字。
“……長那麼好看憑什麼守活寡啊。”
隻給看不給吃。
誰來了也受不了啊。
沒有心情看房間裡的其他線索,孟鸠幹脆起身,他面前花瓶裡還有他一早送過來的紫羅蘭,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神秘,比早晨的生命力多了一些溫婉的氣質。
……紫羅蘭。
喪期還有人給滿橋送花,自己的嫂子真是魅力無邊。
說起來,孟家大姐隻說過讓自己幫忙送花,但從來沒說過這束花是誰送來的。
孟鸠看向窗外。
紫羅蘭的話語是什麼來着。
……永恒的愛?
孟鸠忽然意識到什麼,他忍不住笑出來。
“……草。”
他轉頭,重新翻開那本厚厚的日記。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自己的“大哥”和“大嫂”,不會把自己當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