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獻魚還未從方才那海水般的鹹濕氣中緩過來,已然呆住了。
鏡中水月,莊周夢蝶。這些事情究竟是謝應容的真實經曆,還是畫境中編造的虛假呢?
她從過去的無咎鄉回來,再次看向了床上的謝應容,而後慢慢地躺了下去,與天花闆上的木頭開始幹瞪眼。
現下的情況是,她現在的身份明顯是記憶碎片中周家後人,周家也算是導緻明珠處境的一員,方家便是負責動手的罪魁禍首,而透過依稀可見的眉目而言,明珠便應當是謝應容的娘。
所以也就是說,島上所有人都幾乎對不起明珠,也對不起謝應容,更對不起那些被他們抓來,被迫害着的鲛人。
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一片黑影溫柔地觸碰了一下她的腦袋,周獻魚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而在下一刻,卻抓了個空。
她是被花香喚醒的。
窗台上的花近幾日開得急,敗得快,周獻魚一開始還以為有什麼蹊跷,現下卻已經習慣了。
她下意識地往床邊望去,果不其然,床上冷冷清清,被子被疊好放在原處——謝應容已經不知所蹤。
周獻魚捂着腦袋坐了起來,地上的床有一點不好,就是太軟,睡得她渾身都疼,她打了個哈欠穿好了衣裙,走到了窗台邊。
而下一刻,她拿起一把細長的剪子,将這朵不斷開落的朝生暮死之花一把剪斷了。
她以為會出現什麼畫境即刻崩塌,周圍破碎,跌入一片昏暗之中的場景。
什麼都沒有發生。
窗外的鳥叫依然啾啾地叫着,周獻魚恍然般眨眨眼,望向那自剪下便掉落在地,即刻枯萎的花。
奇怪。
在昨晚看到的記憶碎片之中,應當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種花的存在。現在向來,朝生暮死之花,可不就是個隐喻嗎?
意味着他們現在的日子都是循環往複,一天過了,下一天便來,應了朝生暮死的含義。
但是,朝生暮死之花是不存在的存在,就像這畫境一般。
剪斷了,這畫境就該崩塌了才對。
在她試圖撿起那朵花之時,好幾日都未曾出現的禦風突然出聲制止了她:“周獻魚,不能碰!”
空中被撕開一個洞口,一個穿着道袍的童子淩空跳了下來,一把扯住了她的手。
“不能碰,這是朝生暮死之花,有刺的,有劇毒!”
許久未見,周獻魚甚是想念地笑了起來:“禦風!”
但現在禦風的狀态顯然不能同她再仔細說話,她如今面色蒼白,一副十分虛弱的模樣。
禦風望向窗外依舊平靜的天,卻感到一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她如今現身也是因為如此。
感到身軀又要有縮小的趨勢,禦風急忙拉住周獻魚道:“快走,時間不夠了,這屋子一會兒就要塌了!一定,一定要在後天之前趕緊找到這個幻境中的關竅,不然我們都得被困在這!”
哎哎哎,怎麼就到這一步了?周獻魚大為震撼,被她用吃奶的力氣用力向外推着。
被推出去木門的那一刻,腳下的石闆頃刻裂開,後方的木屋像積木塊一般,碎倒了一地,連帶着那盆妖豔的花也被蓋在了底下。
這又是怎麼回事?她被急切的禦風拉扯着往前面跑去,而那碎裂也并未因此而蔓延開來,而是單單,隻塌陷了有朝生暮死之花的這一隅之地。
而在奔跑途中,周圍的場景極速向後退去,禦風又縮回了一個球落在她的懷裡,周獻魚往前跑着跑着,踏進了一片水域之中。
美人出浴圖。
濕長的發黏在額頭,他身上的白衫已然被水浸濕,露出精瘦的身材,水波沒過小腹,漸漸隐去。
他用手掬起一捧水,又任由其從指縫流出。
周獻魚在一旁蹲着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洗完澡,隻好先行開口:“謝應容!”
她跑了過去,同時注意到謝應容立刻将自己的衣服裹緊了。
不顧還在虛弱之中的謝應容反對,将他一把從湖裡拉了出來。她帶着來時的氣勢,帶着衣衫不整的謝應容往海邊走。
海。
對了,是海。她來到無咎鄉這麼久了,怎麼沒有一次想過去海邊?
鲛人來自海,男主去守海,鄉民依海而生,她怎麼就沒有一次想過去海邊?
畫境的主人像是察覺到她的想法,周獻魚視線之内突然出現幾個扭曲的圓圈,放大着叫人眩暈的色彩。
她越跑越快,将身後那尚未适應雙腿存在的謝應容跑了個踉踉跄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