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乘着空隙,感激地望一眼顧懷玉。
顧懷玉搖頭示意不必介懷,他拿起托盤裡的錦帕遞給天子,“陛下好好休息吧。”
天子擦拭幾下嘴唇,乖乖躺回床裡,“朕沒病,朕正值青春年少,身強體壯。”
顧懷玉懶得跟他争執,隻道:“朝中事務繁多,陛下雖日理萬機,但強身健體也不可忽視。”
“朕時常在宮中蹴鞠,隻是卿從未來看過。”
天子說着稍稍擡眼看他,又垂下眼說:“卿才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
顧懷玉不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問道:“陛下可想學騎射?”
他一問出口,天子哪能不答應,不假思索道:“朕想學。”
徐公公正在收拾滿地的碎瓷,擔憂地擡起頭問:“騎射?不會傷了陛下吧?”
宸朝的文人雅士酷愛蹴鞠,鮮少有人練習騎射,這一傳統來源于太祖皇帝乃是武官起義,奪得天下,自然對所有武官有所忌憚,不成文的祖訓便是“重文抑武”。
經過百年來時光洗禮,武官地位一朝比一朝低下,不僅不能參議朝政,同級的官階見到文官還得行禮。
所以文人玩的蹴鞠乃是風雅之舉,武官擅長的騎射淪為邊緣技藝,若是哪個文人彎弓射雕,會被視為有失身份。
顧懷玉微微一笑,轉而問道:“陛下可知都虞候裴靖逸?”
朝中文官天子都隻認得五品以上的大官,何況是不參議朝政的武官?
“他是何人?朕不曾聽說。”
一旁的徐公公倒是急忙湊上前來,“陛下,這位裴将軍在民間可是家喻戶曉,傳聞他三箭平吳山,吓得東遼人跪地直呼天神!”
天子下意識望向顧懷玉,用眼神詢問“宸朝竟有此等的人物,為何我不知道?”
顧懷玉淡道:“那是十年前的事情,陛下當時還是個稚子。”
徐公公也跟在點頭說:“是啊!我也是前些年才聽說,那年東遼的狗賊攻襲吳山,這位裴将軍張弓隻射三箭,第一箭射穿東遼的騎兵陣,第二箭點燃了糧草,第三箭射死了東遼主帥!”
天子聽得目不轉睛,不由從床上半坐起身來,“真得有這麼神?”
徐公公說着說着面帶笑意,頗有幾分得意道:“老奴還沒說完呢,那東遼的主帥還是皇叔呢!裴将軍三箭吓得東遼人屁滾尿流,以為是武神下凡,連夜撤軍滾回東遼,我們可是大漲威風!”
顧懷玉心裡嗤笑,主角果然是主角,未曾見面就已經迷得旁人為之傾倒。
宸朝百年以來與東遼勢同水火,但因“祖訓”,宸朝百姓都瞧不起當兵的,若不是百姓實在沒活路,都不會考慮從軍這條路。
所以宸朝兵弱将寡,百年來受盡屈辱,不得不向東遼納貢求饒,方才并州節度使遞來的折子,其中所謂的“開市”,實際是每年宸朝向東遼納貢的日子。
今年初顧懷玉已經派人送去今年的貢禮,還未到年末,東遼又伸出手來讨要銀子,豈不是言而無信,欺人太甚!
百姓津津樂道“将軍三箭平吳山”的故事,唯有這位将軍令百姓揚眉吐氣,改編的話本和戲劇層出不窮,裴靖逸大名在百姓間無人不知。
天子緩慢地眨眨眼,顧懷玉教出來的好徒弟,一點都不笨,“既然如此,為何他會在京中為官?”
徐公公張口結舌,求救地望向顧懷玉。
顧懷玉不想提及睿帝,反問道:“陛下可想跟裴将軍學騎射?”
天子眼神驟然一亮,畢竟是個少年,難掩對傳聞中英雄的仰慕之情,“朕願意。”
顧懷玉便将這事定下,輕拍天子的手背,“那就等陛下痊愈,宣裴靖逸入宮,教陛下騎射。”
天子虛虛地握住他的手指,眼裡的光彩更亮,“到時卿會來麼?”
顧懷玉點了點下颚說:“當然。”
覺醒的這些日子,他時常思考,如何令裴靖逸乖乖成為他可控的“血包”。
若是直接攤牌,擺出權勢威逼,捉來幾個裴靖逸的朋友進行脅迫,雖然直截了當,卻太過粗鄙。
他不屑這種蠻橫手段,何況裴靖逸這樣的人,逼得太緊,隻會反咬一口。
按照太醫的說法,他想徹底清除體内的寒毒,九黎血必須每月飲上一碗,足足十二個月才能根治。
整整一年的時間難免生變,男主的魅力輻射無所不在,恐怕九黎血還沒喝幾碗,他就已經魂歸西天了。
至于苦苦哀求?
裴靖逸或許會願意放血救人,但那一定不會是為了顧懷玉。
誰人不知顧相的罪惡滔天?他臭名昭著,罪行累累,有誰會憐憫他?
顧懷玉一開始就沒考慮過這條路,所以才将周瑞安給玩廢了。
既然來硬的不成,來軟的也不成,那就恩威并施,他要嘗試馴服裴靖逸這條狼。
若想将一頭野狼變成聽話的狗,就要備好鞭子與囚籠。
引狼入籠的餌他已經抛出去了,現在就等着狼來咬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