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的金光映照在屋檐。
顧懷玉批完最後一道折子,将朱筆擱回玉架,伸了伸坐的發倦的腰身,“什麼時辰了?”
一個站崗的鐵鷹衛答道:“酉時一刻。”
裴靖逸靠在太師椅上,靴子直接擱在案幾邊沿,姿态懶散,閉着眼似睡非睡,像在自家後院曬太陽。
兩側的鐵鷹衛卻一動不動,肅如雕塑,氣氛一時沉寂。
顧懷玉見時間不早,起身向外走,“回府罷。”
地磚一聲“哒”響,馬靴踏地,裴靖逸利落起身,精神抖擻得仿佛從未松懈過,“顧相不發話,下官都不敢喘氣。”
顧懷玉置之不理,撩袍邁過門檻。
裴靖逸像白日一樣單膝跪在車前。
顧懷玉踩着裴靖逸的膝頭登上車轅,卻不掀簾入内,反而一撩衣擺,直接坐在了車轅前端。
“裴将軍。”
他突然擡腳,靴尖抵着對方下颌向上一挑,“會跪嗎?”
裴靖逸目光對準他高高在上的垂視,“下官愚鈍,不如顧相親自師範?”
顧懷玉唇角微挑,靴底狠狠碾下去,靴底在他臉側留下一道火辣的紅痕。
裴靖逸意識到自己在靴底壓過的面頰時,牙關驟然咬緊。
四周的鐵鷹衛連忙垂下頭去,一個個視而不見。
顧懷玉後背倚在車轅,靴尖卻仍停在裴靖逸臉側,一下一下點着他的臉頰玩弄,“雙膝。”
裴靖逸忽然前傾,反而讓靴底抵住他下颌,咬着牙冷笑:“跪?下官要麼跪在棺前祭奠,要麼跪在美人腿間求歡。”
微頓半拍,他嘴角扯出一抹混不吝的笑,“不知顧相是哪一種?”
顧懷玉的靴尖被他下颌生生頂起,力道之大,連腳踝都隐隐發麻。
那是野獸撲近獵物前的蓄勢,皮肉之下蓄着無聲的力量。
顧懷玉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喉結在皮革底端滾動,每一次吞咽都牽動勃發的肌理,像蟄伏的猛獸在暗處磨牙。
但他靴尖非但不撤,反倒施力碾了碾,“裴将軍這是在威脅本相?”
“你可真不懂我,我之所以能活到今日,便是因為從來不怕死。”
顧懷玉可給不了裴靖逸跪在靈堂送葬的機會,他靴尖沿着喉管下滑,停在裴靖逸突跳的頸動脈,“怕,隻留給有軟肋的人。”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威脅,提醒裴靖逸别忘了軟肋就捏在自己手裡。
月光在裴靖逸深邃眉骨投下陰翳,眼神像荒野裡的狼一樣盯着人,“顧相教誨,下官自然記得。”
“回頭定會好好報答。”
聲音極低,卻字字清晰。
夜風卷過,那幾個字冷得教人脊背發寒。
顧懷玉靴尖輕輕地向上一挑,“本相拭目以待,不過現在,裴将軍先跪穩了。”
裴靖逸膝蓋“咚”地一聲砸在石闆上。
那一聲極輕,卻震得鐵鷹衛們頭皮發麻。
顧懷玉俯身,一手自袖中取出慣用的錦帕,柔軟的織錦在燈火下泛着溫潤的光。
他将帕子送到裴靖逸唇邊,淡聲道:“張嘴。”
裴靖逸咧出個帶血味的笑,犬齒映着燈籠光發寒。
顧懷玉将錦帕銜入他齒間,掌心拍拍他的臉頰,動作羞辱又有些寵溺。
“下賤胚子——”顧懷玉側過頭,溫熱吐息擦過他的耳廓,嗓音溫柔的得像脈脈細語,“别再惹本相,不然哪日心情不好,本相擰下你的狗頭,當夜壺使也不算浪費。”
裴靖逸齒關倏然咬緊,絲織品裹挾着沉香味在口腔蔓延,那是顧懷玉身上的味道。
“裴将軍若想做本相的人……”
顧懷玉懶懶直起身子,“先學學什麼是規矩。”
裴靖逸喉結不自覺滑動,早就說了顧相比小娘子還香,沒想到連帕子都是香的。
顧懷玉指尖在他唇角輕點一下,“叼穩了,今晚若是敢掉了——”
他眼角微微一彎,輕飄飄說:“本相明日就剝了你的皮,挂在城樓上風幹。”
裴靖逸齒間的錦帕被咬得微微濡濕,剝皮挂城樓?那日被鴿子血濺一臉便臉色蒼白,受得了這種血腥?
顧懷玉掀簾進入馬車裡,聲音透過厚重車簾傳出:“今夜就跪着罷,留個人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