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鼻子聞不見,野生動物嗅覺高出我們千百倍不止,把它們招來很麻煩,幸好人類學會利用火種,它們害怕火都離得遠遠的。”
世界永遠是勇敢的人登向峰頂,原始人類時,俞家老太公也是。
“走帶你去看風景。”
說是這樣說,也沒離營地太遠
往上走不遠山上挂着條細細的瀑布,因為太細倒像女孩子們擁抱綁發的飄逸絲巾。
到晚上,密碼的星星點亮一片,在市裡是看不見的,霓虹燈比萬千光年前的它們閃耀得多,也浮誇得多。
心愉有些不好受,“一想到她們在很多年前已經死去,就有點難過。”
逸飛手枕在腦後,“這樣想,跨越千萬年,時間的魔力還能将它們最美麗樣子刻映在人眼眶裡多浪漫?”
“你說得對,不讓人,人死如燈滅。”
“也不是,千百年後說不定會有考古學家把你挖掘出做研究,或者放進博物館裡供人展覽。”
心愉一想到死後一句白骨還要玉體橫陳放在櫃台上隔着玻璃罩,“那我一定要火化!”
逸飛輕輕說:“洋人愛說人死後,靈魂脫離□□會變成一顆星星留在太空裡,宇宙那麼大也說不定。”
心愉笑道:“你說他們奇不奇怪,明明是近代科學啟蒙,可對上帝的信仰常常讓人感到愚昧。”
“人總要有點信仰束縛自身不能做什麼,不然都像脫缰野馬,那就全亂套了。”
“靈魂變成一顆星星?”心愉喃喃道,“好多太空科學家會一生癡迷于研究一顆星球,就像學曆史的人願花費終身時間研究一位古人那樣,穿越時空多少年,還有能力讓人愛上他,多浪漫?”
逸飛覺得時候了,她人現在有點迷糊了,他扯出一張毛毯給心愉披上,手也不收回,停留在她肩膀上。
逸飛溫聲說:“但我們國人卻相信轉世投胎,不如這樣我們以後一個變成星星,一個再世為人。”
“多不公平,”心愉說,“當人那個會一直與人相愛,做星星那個怎麼辦?就算被人看見也是短短停留一瞬,天上那麼多顆星又有幾顆有好運氣讓人一生流連?”
“我變成星星,你變成人,可以了吧?”
心愉沒說話了。
逸飛說:“你看看你,又不說話了,女孩子就是我們男的怎麼做都不滿意。”
心愉真困了,鑽進帳篷睡袋裡,和俞宅那邊人發個訊息就睡着了。
深夜篝火已經熄滅,心愉依稀間聽到一陣動靜,睜開眼透着帳篷可看見人影。
她疑惑,這逸飛大半夜跑出帳篷做什麼?
很快她發覺不對勁了,人的影子即使在膨脹也不會有那種毛邊,是野生動物。
能直立舉動學得像人可不就是自己白天時說的熊嗎?
逸飛還平安嗎?還沒有聞見血腥味。
心愉找出背包裡的驅獸噴霧,五百毫升,噴射距離足夠遠,但遇到野獸還是不宜主動發起進攻。
她此刻隻擔心逸飛情況,車就貼着帳篷,自帳篷另一邊拉開車簾可以從車底爬過迅速打開駕駛室門。
她倒吸一口涼氣,慶幸熊不是群居動物,喜歡單打獨鬥。
心愉緩緩拉開拉鍊,動作盡可能的輕,不發出聲響,野生動物耳朵也很靈敏,說不緊張是假的,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手指都在顫抖,小小金屬扣多次從指間滑落。
該死的俞逸飛把她帶到這種地方又不管不顧。
好不容易拉開一條縫,心愉強忍着恐懼,渾身戰栗地從車底鑽過。
短短幾十秒像一輩子那樣漫長,因為心愉腦海裡像電影拉片般把過往事盡數回憶一遍。
以前累的時候總愛豪情壯語地開玩笑,死有什麼可怕?每早被鬧鐘吵醒的時候,簡直覺得息勞歸主是種福利
真到臨死關頭,求生欲望極其強烈。
心愉一手拿着噴霧保持攻擊姿勢,一手匍匐前進,她聽說過,熊像世上的惡人那樣,以折磨獵物為樂趣,不像貓科動物那樣給予緻命一擊,而是從四肢開始撕咬,讓人感受痛。
忽然車下身出現影子,心愉看過相關視頻,熊會很機靈的察看車廂,車底是否躲藏有人,電光火石間,就要按下噴射時,發現那是逸飛的腿。
她大松口氣,這人還沒事,她聽見野獸倉皇逃離時巨大動靜地面産生的震動感。
逸飛不知她在車底,啟動汽車後又繞到帳篷一邊喚她名字。
心愉鑽出來,繞到副駕駛處,逸飛驚喜地看着她,他以為她睡死過去,一點反應也無。
瞥見她手裡我這的噴霧,嬉皮笑臉問:“拿來做什麼?”
心愉以同樣的笑回敬他道:“你知道男人有時候也是靠不住的。”
他把帳篷收好放進車裡,心愉問:“需要打求救電話嗎?”
逸飛說:“脫離險境了,再打過去他們要拉我們去教育的,年年有人上山出事偏偏年輕人不聽勸!”
心愉眨眨眼,“長輩忠告全當耳旁風,這是我們本事!”
“自然有下一代來禍害我們,給長輩們讨回債!”
他說得遠了,心愉不曉得他是出口無心還是有意的,但她覺得自己的回答是不能表現得在意的。
她扯開話題,“要是野外沒有工具遇到熊該怎麼辦?”
到這種問題逸飛就是行家了,“野外遇到熊也要看情況,如果是黑熊,它們不是饑餓狀态下的話,攻擊欲|望是不強烈的,所以站住不動就好,以免被它們視作挑釁威脅。棕熊的話,體積比較龐大,可以用力兩腳分别落地跺腳,像那種毛利人舞,把衣服拉開讓自己看起來很巨大。”
心愉問:“跺腳是為了當地震顫嗎?”
“是啊,讓熊掌感受到震動,它們會覺得你很有力量,不過,”逸飛笑道,“最好的辦法還是别去這些地方 ”
心愉說:“那你是做不到了,所以我希望你永遠用不上你說的這些。”
“心愉......”逸飛笑着喚她,他覺得和她一起的時候笑容總是特别多,即使生氣也會氣着在心裡笑出來,笑自己怎麼變成過去最看不上的小肚腸男人了?
“如果可以有你這樣的媽媽,做你兒子我也是甘願的。”
心愉卻在内心搖頭,有個這樣的兒子?
英俊有餘,可操心也是夠多的,從生下來操心到死,死也大概率是被氣得生癌死的,她剛從熊嘴逃生,覺得生活還是值得活下去的。
可當内心搖頭時,心愉臉上卻點頭了,她對他還是心軟的。
一個人失去七年自由,如果中間沒有生病他也許會厭倦長久這樣的生活,可病痛讓他與自由整整隔開七年,一旦重獲他隻會更加熱烈地去愛,即使死也願意死在自由裡而不是醫院的病榻上。
“你真好,心愉,永遠支持我,不像我家人次次見面叨叨不停,說到激動該要掉眼淚,可惜我對女人眼淚鐵石心腸!”
心愉笑得用手揩眼淚,“你又不是我生的,我管你那麼多幹嘛!”
回到俞宅,她在車底下鑽過,蓬頭垢面,衣服上全是泥漬,大家看見像心愉遞來同情眼神。
渾身洗刷完,心愉把山中經曆在電話裡和楊管家講,對方吓一跳,“可不能讓老先生和老太太知道,有這麼個兒子,遲早氣得腦溢血!”
“誰說不是,再也不和他出門!”
聽筒傳來楊管家笑聲,上了年紀的人笑聲聽起來像一鍋粘稠的粥沸騰粥泡裂開的聲音,特别慈祥。
“說是這樣說,可我們女人就是這樣老守不住自己好色之徒引誘!”
晚上躺在床上一回憶,腿腳還是止不住地發軟。
“心悅,我原來是貪生怕死的。”
“心愉,有這樣一位會消遣的男伴誰會不覺生命美好呢?“
“那麼以後會不會洗熨煮燙全部丢給我?”
“俞家應該不至于那麼小氣吧?”
“也許俞家還會小氣得不能接受我一個外地女。”
“誰不是外地人?他們太祖到北美去算不算外地人?在美國連白人也該算外地人,原住居民可是印第安人!”
“心悅,你永遠愛我。”
“還有施施和你未來丈夫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