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帶着蘇竹爬上了教學樓的天台。
這裡平時鎖着,但許風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鑰匙。
夕陽正沉在高樓之間,将整座城市浸泡在蜂蜜色的光暈裡。
遠處高架橋上的車流像一條閃爍的銀河。
許風忽然松開她的手,三兩步跨上水泥圍欄。
校服外套被風吹得鼓脹起來,像張開的翅膀。
“你幹什麼!”蘇竹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伸手去拽她的衣角。
許風卻穩穩地站着,雙手攏在嘴邊。
她深吸一口氣,氣流在胸腔裡震顫——
“我——不——怕——了——!”!
少女清亮的聲音劃破暮色,驚起遠處梧桐樹上栖息的麻雀。
聲浪在樓宇間碰撞,蕩出一圈圈看不見的漣漪。
蘇竹仰頭望着她。
逆光中許風的輪廓鍍着一層毛茸茸的金邊,發絲在風中飛舞,像是要融進夕陽裡。
許風跳下來時帶起一陣風,眼睛裡跳動着狡黠的光。
她轉過頭,眼睛亮亮的,“蘇竹,你也試試?”
蘇竹抿了抿唇,搖頭,“……太幼稚了。”
許風笑嘻嘻地湊近,“試試嘛!又沒人聽見!”
蘇竹被她纏得沒辦法,最終妥協地歎了口氣,學着許風的樣子,輕聲喊了一句——
“許風是笨蛋——!”
許風瞪大眼睛,“喂!”
蘇竹别過臉,唇角卻微微上揚。
許風看着她,忽然笑了,她撲過來要撓蘇竹癢癢。
兩個人在天台上追逐,笑聲被風吹得很遠很遠。
最後她們氣喘籲籲地靠在欄杆上,肩膀挨着肩膀。
夕陽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緊緊靠在一起。
“蘇竹,謝謝你。”許風突然開口,“其實,成為光的從來是你才對。”
蘇竹怔住,“我?”
“對,是你。”許風靠近她,“比如說,我對你基本上都不會假笑,是那種真的很歡快的笑。”
還有,蘇竹的呼吸聲能助她睡眠。
蘇竹笑了,“那我們是彼此的光,盔甲,和後盾。”
“一言為定!”
……
午休時間,教室裡一片懶散。
許風趴在桌上打盹,蘇竹坐在旁邊安靜地翻着一本物理競賽題集,時不時用筆尖輕輕戳一下許風的胳膊,防止她睡得太沉,待會兒上課醒不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層溫柔的濾鏡。
——直到教室前門被猛地推開。
“蘇竹!”
一聲低沉的怒喝炸響,整個教室瞬間安靜。
許風猛地擡頭,睡意全無。
門口站着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面容冷峻,眼神鋒利如刀。
他的視線死死鎖定在蘇竹身上,像是壓抑着某種即将爆發的怒火。
——蘇明遠,蘇竹的父親。
怎麼又回來了?
蘇竹的手指瞬間攥緊了筆,指節泛白。
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褪去血色,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座位上,一動不動。
蘇明遠大步走進教室,皮鞋踩在地闆上的聲音像是一記記悶雷。
“跟我回去。”他站在蘇竹桌前,聲音冰冷,不容置疑。
蘇竹的呼吸微微急促,但她的聲音卻很穩,“……我不回去。”
蘇明遠的眼神陡然陰沉,“你再說一遍?”
許風“唰”地站了起來,擋在蘇竹前面,“叔叔,這裡是學校,有什麼事可以好好說。”
蘇明遠的目光轉向許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一聲,“你就是那個許風?就是你把我女兒拐跑的?還報警?”
“爸。”蘇竹終于站了起來,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會離開你的。”
蘇明遠盯着她,眼神像是要吃人,“為什麼?”
蘇竹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話——
“因為……我受不了了。”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但字字清晰,“我受不了你每次因為我沒考第一就打我,受不了你把我當成你的完美作品,受不了……你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想要什麼。”
教室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蘇竹,包括許風——這是蘇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揭露父親的暴行。
蘇明遠的臉色瞬間鐵青。
“你胡說什麼?!”他猛地擡手,一巴掌朝蘇竹扇去——
許風反應極快,一把拽過蘇竹,自己硬生生挨了這一下。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教室裡炸開,許風的左臉瞬間紅腫起來。
“許風!”蘇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聲音發顫。
許風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味,擡頭盯着蘇明遠,眼神冷得像冰,“叔叔,您再動一下手,我就報警。”
蘇明遠怒極反笑,“報警?我是她爸爸!我管教自己的女兒,輪得到你插手?!”
“蘇先生!”
江尚酒匆匆趕到,臉色嚴肅地擋在兩人中間,“這裡是學校,請您冷靜。”
蘇明遠冷冷地看向她,“江老師,我帶我女兒回家,有什麼問題?”
江尚酒推了推眼鏡,語氣不卑不亢,“蘇竹已經滿十六歲,在法律上,她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居住環境。如果您強行帶她走,我們可以報警處理。”
“報警?”蘇明遠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好啊,你報!我倒要看看,警察是管父親管教女兒,還是管你們學校拐帶未成年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整個走廊的學生都被驚動,紛紛探頭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