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聊天界面,她順手點開了朋友圈。
健身,旅行,美食,禮物,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生活裝點得體面光鮮,真相如何,冷暖自知。但這小小的方寸之間,評論與點贊,就是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為數不多的聯系了。
她刷到了畫室同學結了婚,大學學姐升了職,研究生舍友在泰國曬太陽,然後她刷到了譚之舟。
這人是她高中校友,比她大三屆,在高中裡沒見過面,大學校園彼此相鄰,因為一個人才有了交集,但也不太熟悉。她隻知道他畢業後進了某部委,而後辭職去了投行,功成名就,混得不錯,現在也在深圳。
他發了一張餐桌的照片,沒有人露面,配文:
老友重逢,好久不見。
林夏本來已經下意識的劃了過去,不知為什麼又劃了回來,點開了那張照片。
照片技術很一般,談不上任何構圖與光線,隻是杯盤狼藉的飯桌而已,似乎是吃到一半臨時起意這才拿出手機拍的。桌上酒杯旁有隻手入了鏡,是一隻男人的右手,修長幹淨,指節分明,很漂亮。
照片清晰度不錯,放大之後,能清楚的看見他食指與中指的骨節微微變形,那是少年時代刻苦學習握筆伏案的證明。袖口露出了一節手腕,沒有戴表,但是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銀色細圈,似乎年頭頗久,沒那麼光亮如新,反倒有股溫潤的歲月感。
然而林夏知道,這枚看似中古的戒指,戒圈内側,刻着一顆幼稚的米老鼠頭。
那是八年前香港迪士尼遊樂園的産品,本來是一對情侶戒。
指尖在屏幕上懸停很久,直到60秒後手機自動鎖屏,動作仍然沒變。
熟悉的廣播通知響起,在普通話、粵語和英語交替報站聲中,林夏将手機放回包中,随着人流走出了車門。
上電梯,刷卡過閘,D口出站,一切都和過去千百次重複的流程一樣。從地上來到地面,鋼筋水泥的城市仍然未變,夜半的馬路依舊燈火通明,川流不息。
然而有那麼一瞬間林夏恍惚産生了些許錯覺,撲面吹來溫熱的夜風,仿佛來自十六歲的夏天。
一切細節好像清晰的就在昨天,又好像模糊的仿若前世。
那個一生一世,再也不會有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