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它不咬人。”
何川反手虛護着身後的林夏,喝道:
“哨子,坐下!”
狼狗和何川似乎很熟悉,聞言嗷嗚了一聲,後肢着地,乖巧的坐了下來,還在輕輕搖着尾巴。
林夏悄悄從何川身後伸出頭看了看,好奇的問:
“它叫哨子?”
“嗯,因為郝嬸說他叫起來像哨子。”
哪裡像了?林夏有點納悶。
郝嬸是個白白胖胖個頭矮矮的中年女人,丈夫在林場上班,早出晚歸,兒子在外地打工,常年不回,家裡天天隻有她一個人,所以對于串門的左鄰右舍她特别歡迎。
“不愧是林老師家的閨女啊,長得真是俊!”郝嬸拉着林夏的手,高興的招呼,“吃柿子,嬸兒剛摘下來洗幹淨的!”
綠油油的西紅柿泡在涼水裡,看起來就又酸又澀,林夏有些猶豫:
“這個,熟了嗎?”
“熟了熟了,這個柿子品種就這樣,叫‘賊不偷’,比紅柿子黃柿子還甜!”
賊不偷?因為賊會以為青柿子沒熟所以不偷嗎?
林夏從水盆裡撈出了一個,甩了甩上面的水漬,試探着咬了一口。
冰涼的汁水迸濺在嘴裡,新鮮濃郁的番茄味道彌漫開來,清甜中還帶着一絲果香,林夏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柿子。
郝嬸問:“好吃吧?”
“嗯!”林夏連連點頭,又咬了一口,含糊說,“但是這個就不能叫西紅柿了,應該叫西綠柿才對。”
郝嬸噗嗤一樂:“小川當初第一次吃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你們兄妹倆個一模一樣!”
顯然,郝嬸沒弄明白兩個人的輩分關系。
一般人其實也弄不明白,連林夏自己都沒弄明白。
林夏悄悄看了何川一眼,發現他沒什麼反應,不知道是沒注意聽,還是不像何萍那麼在乎。
怕郝嬸再說出什麼讓人尴尬的話來,她趕緊把嘴裡的柿子咽下去,對郝嬸說:
“是有貓嗎?我想看小貓咪。”
“有有,跟嬸兒來。”
郝嬸家的貓是一隻非常漂亮的三花母貓,一個月前剛下了崽,郝嬸在屋裡用廢紙箱和舊衣服給它們搭了一個窩,貓媽媽懶洋洋的趴在一旁半眯着眼睛,三隻小奶貓在窩裡滾來滾去,打打鬧鬧。
林夏一看見這麼可愛的場景,心都要化了,蹲在紙箱旁邊目不轉睛的看着。
但是三隻小奶貓,一隻白,一隻深灰,一隻淺灰,真的都是三花貓生的嗎?
“怎麼媽媽是花貓,寶寶是純色的呀?”林夏有些不解,“而且顔色還不一樣。”
郝嬸笑呵呵的說:“花貓不一定生出花貓啊,這小貓應該是随了爸,一窩顔色不一樣很正常。”
林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喜歡給你抱回家養一隻啊?”
“不了,我就看看就好。”林夏不好意思的說。
趙倩怡不會讓她養,而且她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養不好動物的,她連養金魚烏龜都能養死。
何川似乎也很喜歡貓,他和她并排蹲在一起,伸手去摸小奶貓,小奶貓很黏人,抱着他的手就要往上爬。可是當林夏去摸它們的時候,剛一觸碰到,小奶貓就又躲又叫,撕心裂肺,難聽極了。
貓媽媽瞥了這邊一眼,确認沒什麼大事之後又躺了回去,一副懶得管的樣子。
“為什麼呀?”林夏氣得用身子撞了一下旁邊的人,“他們為什麼隻跟你親?”
何川猝不及防被撞了一個踉跄,下意識護着手上的小貓,有些哭笑不得。
“可能,它們怕生吧,剛一見你,對你身上的味道還不熟悉,你多和它們玩玩就好了。”
“真的嗎?”
林夏真的信了。
何川垂眸看着近在咫尺,滿心滿眼期待的小姑娘,幾不可察輕笑了一下。
“嗯,真的。”
“欸?不對啊,怎麼隻有三隻啊?”一旁的郝嬸突然發現了什麼,“還有一隻貓崽子呢?”
林夏奇怪:“還有嗎?”
“有,一隻黑白花的,屬那隻最調皮,一不留神就沒影兒了。”
于是三個人開始滿屋找貓,貓媽媽對他們的行為視若無睹,不緊不慢打了個哈欠,翻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好像丢的不是自己孩子一樣。
角角落落,瓶瓶罐罐都找了也沒找到,何川問:“會不會跑到外面去了?”
郝嬸:“不能吧,來回開門進屋我都注意着呢。”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哨子一陣狂吠聲。
三個人出了門,看見哨子抻緊了脖子上的鐵鍊,正仰頭對着旁邊的一棵大樹拼命叫。
林夏看見那樹杈上有一小團毛茸茸的黑白色,不禁輕叫了一聲:
“啊,貓咪是不是在樹上?”
郝嬸眯眼睛仔細一看:“诶呀,還真是,這混賬狗!把貓崽子逼上樹了!我去拿梯子。”
何川說:“不用,郝嬸你把哨子牽回去,我上去。”
何川學習那麼好,林夏還以為他和那些四肢不勤的書呆子一樣,沒想到他說爬樹轉眼就爬上去了,那棵樹不低,但他動作輕盈,身姿靈巧,三下五除二就抱起小貓又跳了下來,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
等何川抱着小貓走到了她面前,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隻小貓瑟瑟發抖的縮在何川懷裡,抖得十分可憐,等看清它長相的時候,林夏才有些明白哨子為什麼要沖它狂吠了。小貓咪确實是黑白花的,但是那些毛色分布的很不均勻,尤其是臉上,東一塊西一塊,把五官糊得不像樣子,整隻貓都醜醜的,與它的兄弟姐妹和媽媽完全不同。
但是何川并不嫌棄,他很溫柔的從頭到尾撫摸着它,安慰着它,然後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它交給了不知何時從屋裡沖出來的貓媽媽。
貓媽媽用嘴叼起小貓咪的後頸,轉身就跑遠了。
何川仍維持着蹲下的姿勢,望着兩隻貓離開的背影,眉梢眼角殘留着說不出的柔軟笑意。
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可能會有虛情假意,有奉承讨好,但人與動物之間不會,所作所為即是真心。
從那一刻起,林夏心裡認定了一個事實。
眼前這個毫不猶豫爬樹救貓的少年,他是個好人。
以及......她知道哨子為什麼叫哨子了。
因為郝嬸薅着它的頸圈,抄起擀面杖揍它的時候,它嚎叫得尖銳又委屈,真的很像有人在吹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