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那裡,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從1912年至今,梁思成、林徽因、楊绛、聞一多、曹禺......那麼多曆史上閃耀的群星,就從這裡走出來,她這輩子從來沒離這些課本上的名字這樣近過。
此時此刻,她心裡燃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渴望與沖動,她想在這裡讀書,她想成為這些學生中的一份子,她想坐在這樣的教室裡學習,她想在荷塘邊寫生!她要努力,她要做到,她必須要成功!
然而與此同時,另有一股悲哀與無力湧上心頭,怎麼可能呢?她怎麼配進入這間全國數一數二的最高學府呢?她怎麼配擁有這麼好的東西呢?每年全國高考生有多少?藝考生有多少?考入清北的又有多少?她不過是他們其中很平凡很平凡的一份子,她要付出多大的辛苦,遇見多大的機緣才能成功呢?
這兩種情緒在她内心不斷交織、激蕩,反而讓她漸漸平靜了下來。
好吧,就這樣吧,我來過了,我看見了,至少我知道,以後我該為了什麼而努力了。
最後的最後,林夏與何川來到了二校門,那個清華最标志性的建築,那座青磚白柱三拱牌坊門。很多人都在這裡照相留念,何川拿出手機問林夏,要不要拍照?
林夏卻搖了搖頭:“不了,拍了,也不會屬于我。”
她擡頭最後看了一眼校門上“清華園”那三個字,在心裡默默發下宏願:
這将是她最後一次以遊客身份來參觀,下一次她來到這裡的時候,必定是她以清華學生的身份入學報道的時候,否則,她絕不會再來!
然後,她回頭,笑着對何川說: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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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步行走了整整一個下午,都是又累又餓。于是離開清華以後,他們去了五道口吃飯。
北京的很多地名都取得很随性,也很奇怪,據說最初五道口是因京張鐵路從北京北站出發後第五個道口而定名的,後來因為附近高校林立而繁華。此時已經入夜,一眼望去,高樓大廈,商店成片,人與車川流不息,霓虹燈五光十色,實在熱鬧極了。
何川發短信提前詢問了譚之舟,被他推薦了幾家飯店,于是他們兩個就近去了率先看見的第一家。那是一家生煎店,賣的是上海生煎、灌湯包、粉絲湯,還有一些其他小吃糕點。林夏沒吃過,看什麼都新奇,但是價格有些貴,她不敢多點,就很小心點點了四隻生煎一碗白粥。
北京什麼都貴,她還沒習慣這裡的物價。
何川看出來她的心思,也沒點破,直接又點了兩份鮮蝦生煎,一份灌湯包,一份珍珠糯米團子,還有幾樣小菜。
店裡是先結賬後上菜,他拿錢包的時候,林夏攔住他:
“我來我來!現在我可以有零用錢的人了,以前吃了你那麼多好吃的,這回可得讓我請你一次。”
何川把她的手按下來,直接把錢交給服務員,笑着說:
“你的零用錢就好好留着吧,自己一個人在這邊,處處都需要花銷,我平常勤工儉學,有賺錢,不用替我省,想吃什麼就點。”
“這些已經夠多了!”
林夏有些不好意思,但因為對象是他,所以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好意思,他對自己好,她隻覺得很開心。
“你平常在打工嗎?都做什麼?”她問。
“在校内找兼職不難,學校有專門發布student helper的論壇,有的教授也會發郵件招聘,一般是辦公室助理這類工作,幫忙整理數據,做調查問卷,翻譯文獻,查找論文引文之類的。按小時結算,工資都還可以,勤快一點的話,基本可以把生活費賺出來。”
“聽起來好厲害!”
那些對林夏來說都是很遙遠的事情,她由衷的感慨,同時也由衷覺得他好辛苦,他的學費是獎學金全免,生活費是自己掙來的,大概他真的如當初承諾的那樣,沒有管家裡伸手再要過錢。
林海生很喜歡他,一定願意供他讀書的,且不說這确實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隻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少年有少年的尊嚴和倔強,能靠自己就絕不會依靠别人。
林夏不想多提這個話題引起尴尬,于是開玩笑說:
“你這樣每天都泡在書本文獻裡,所以近視更嚴重了是不是?什麼時候配的眼鏡?”
他上高中的時候就有點近視,她知道,但因為隻有一百多度,不太嚴重,所以一直沒戴眼鏡。
何川有點無奈:“上學期,放假和同學去深圳配的,确實度數漲了,現在左眼230,右眼......”
“右眼多少?”
“右眼......250。”
林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很好,很吉利的數字。”
學生時代就是這樣,總是會因為一些諧音啊巧合啊,覺得很搞笑,不知道該說是單純還是無聊。
何川就知道她會取笑,也不生氣,悠悠喝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的反擊:
“别光說我了,說說你吧,現在你的英語過百了嗎?”
他真是知道什麼是她的死穴。
一聽見這個,林夏立馬蔫了,她小小呻、吟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說:
“别提了,上了高中英語滿分從120變成了150,我的分數卻變得更低了。我是真的真的做不明白完形填空,閱讀理解,七選五!不過至少這幾個月我都不用再學英語了,暫時别讓我再想起這麼痛苦的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