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魚缸裡真的死掉了一條魚,周圍的魚掠過它,導緻它的屍體在水面來回遊蕩。
往常高高在上的陳弋,卻因沉默不語的徐向迩,不知所措。
他看到徐向迩手腕上貼着的膏藥,再次主動詢問,“傷的厲害麼,要不要去趟醫院?”
“不用,就是拉扯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
“以後,我有事的話,就派人去接你。”陳弋聽到她開口說話,肩膀松懈了一瞬,“不然,還是直接搬到我這裡來?”
徐向迩抹去不知為何滑落的眼淚,聲音哽咽,“不要。”
“怎麼哭了?”陳弋驚慌失措,找不到紙巾,上前想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淚,卻被她直接拍開手,他心裡一緊,“抱歉,我不該不回你的消息,也不該騙你。”
“嗯。”徐向迩咬着唇,還是傾向于解決問題,“你就是錯了。”
“大錯特錯。”他拂去那滾燙的眼淚,幸好這次她沒有躲開。
“陳弋,我生氣的點是什麼?”
“我沒去見客戶,而是見了心理醫生。”
徐向迩強忍住情緒,“那你為什麼要隐瞞這件事,你是和朋友去酒吧了麼?還是什麼男人的秘密聚會?”
她知道不是的,可卻隻能這樣引導。
“不是,我……”陳弋知曉了她的意圖,心底軟塌塌的,“我是去顧旭的工作室找心理醫生咨詢了。”
“這一周多,從婚禮回來就已經在做了,是不是!”
“是。”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徐向迩看了他一眼,她的鼻尖哭到泛紅,卻在看到他充斥着紅血絲的眼睛時,再度落淚,“你最近這段時間,特别不對勁,我一直問你,你都不說。”
“那我遇到危險了,不聯系你,也去聯系别人,不是理所應當嗎?”
徐向迩好委屈。
她移開目光,撩開眼前礙眼的碎發,“都是成年人了,你想退一步,那我也退一步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可能。”陳弋深吸一口氣,握起拳頭,青筋都在跳動,他垂着腦袋,斟酌開口,“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的,隻是知道你是警察的家屬之後,我更不敢說。”
他在說些什麼東西。
徐向迩怎麼聽不懂,她上前走近陳弋,手摸到他的臉,“你慢慢說,我有點沒理解。”
她本身就是極好的人,極有分寸,所以從不過問對方的私事。
可徐向迩現在已經是女朋友,她确實該知道那些事。
陳弋蹭了蹭她的手心,太過貪戀那股溫暖,“我想要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睡在客廳,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魚缸。”
“我被人綁架過,鎖在後備廂幾天幾夜,所以怕火怕黑,不敢進入密閉空間,也不敢入睡,所以我睡在客廳,并且周圍有這麼多的魚缸。雖然微不足道,但足夠讓我産生一點安全感。”
徐向迩望着周圍的魚缸,像是望穿了陳弋這麼多年的人生。
她上前一步,抱住他,“可是,你有在慢慢變好。”
不是的。
陳弋深深地嗅着她頭發的香氣,内心漸漸穩定下來,“可是,還有一件事,我當時被一個警察救出來了,但他卻死了。”
“按理說,我該特别特别感謝他的吧,可是我當時太過恐懼,太過不安,又被送到了美國,我就沒有去看過他,也沒有道謝過。”
那是陳弋的噩夢,所有人都抛棄他的噩夢。
所以他不敢面對,更不敢去面對那個勇敢的人。
靠在他懷裡的徐向迩,内心卻如同捅過一萬根針,她的心流下粘稠的血液,淌過所有無辜的真心。
這個劇情太過熟悉,熟悉到她都開始明白,陳弋為何會在婚禮過後才會情況變差。
他開始懊悔,開始想象那個警察的家屬也會如此懷念去世的警察,也會像她想念父親那般心痛。
于是心有不安,愈發強烈。
可徐向迩卻喘不過氣,這個劇情讓她幾乎不用去深想,她就能知曉,那個拯救了陳弋的人,就是她的父親。
是命運弄人麼?
他為此心疼的那個人,就是她。
徐向迩是警察的女兒。
可陳弋不知道的是,她也是他口中的那個警察的女兒。
擁抱的感覺在消失,徐向迩的身體驟然縮小,變成了一隻河狸。
她呆呆地坐在地毯上,漆黑的小眼睛失焦,在龐大的世界裡,呼吸困難,險些喘不過氣。
河狸的呼吸急促,呼哧呼哧地像卡住了嗓子。
陳弋單膝跪地,抱起河狸,雙手顫抖,“爾爾,爾爾?你還好麼?”
“我沒事。”徐向迩深知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深愛的人,卻一時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語,她隻好靠着變成河狸的事,掩蓋過這個話題。
“陳弋,我還是好疼,感覺有點後遺症,我想先睡了。”
“好,要不要在我旁邊睡。”
“不要。”她幾乎要落淚,河狸濕漉漉的鼻子動了一下,“我自己睡就好。”
徐向迩從他的膝頭跳下,斂起那快要失控的情緒,獨自回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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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徐向迩醒過來之後,手腕的拉傷已經恢複如初。她簡單收拾過後,蹑手蹑腳地離開陳弋的家,打了輛車前往警局。
她給文瀚哥發了消息,這是最容易攻克的人,其他人不會輕易告訴她之前的事,隻會讓她嘗試着向前看。
到達警局後,徐向迩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文瀚哥,我爸爸當年救的那個小孩是誰,他當年經曆了什麼?”
難得在成熟刑警身上遇到這樣震驚的表情,文瀚哥張着大嘴,包子都沒塞進嘴裡,“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