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田也挺好奇這個陌生的男人是從哪來的。
他挪開擺在一起的幾碗米飯,擡眼時正看到荊霧似笑非笑的表情。
正午的陽光熾烈,不知從哪反射來的光線穿過幾人,徑直撞到他身上。
林田恍惚一瞬,光線轉瞬消失,他的眼神也變得清明。
晃晃頭揮散那點不适,林田拉開椅子示意他們都坐下,又對着二姨解釋:“他是來旅遊的。上午那隻鵝還記的吧,就是他養的,來找談令道歉來了,我還給他指了路呢。”
“哦,這樣啊。”
二姨又看了荊霧一眼,了然點頭,“都是好孩子,來來來,坐下吃飯。”
“好孩子”談令回過神來,拉着不知年齡且餓着肚子的“好孩子”荊霧坐下,在二姨熱情的招呼下吃到了這幾天來最飽的一餐。
工作兩年,他每年365天有大半的天數都在點外賣,其他時間則是跟周重一起外出覓食。
談令會做飯,偶爾不太累的時候會買點食材,在廚房搗鼓半天。
做出來的東西談不上好吃,但也絕對算不得難吃,就是味道非常寡淡。
隻是填飽肚子的東西而已,廚師做的和自己做的,功能一樣,沒必要挑剔。
飯後荊霧主動起身,和林田一起去廚房收拾,談令就搬着小凳子,陪二姨坐在門前陰涼處聊天。
二姨家的房子靠近路邊,能看到對面綠油油的田野,以及遠處他家小院的白牆。
閑适的午後,溫和輕緩的風穿梭在田埂上,又被綠色的波浪送到人前。
談令微眯着眼,額前發絲被吹亂,神色慵懶。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直到身後傳來動靜,他回頭,是荊霧倚着門站在他旁邊。
二姨中午習慣午睡,這會兒已經哈欠連天了。
像是被她傳染了一樣,談令沒忍住,也仰着頭皺着臉跟随她的動作。
“行了,不聊了,我得去睡覺了。”
二姨笑着看他,“你們也回去睡吧,都困成什麼樣了。”
談令不好意思地捂嘴。
午後的村莊格外安靜。
道别後,談令和荊霧一起往小院走,荊霧手裡還提着一兜菜,是他說晚上要做飯後,談令找二姨買的。
對于一個失憶的人說自己會做飯這件事,談令是持懷疑态度的。
不過荊霧過于肯定,他也不好說什麼。
兩人走到小院門口,談令找出鑰匙開門,荊霧卻停在那裡不動了。
“怎麼了?”
荊霧認真看着他,确認道:“我可以住在你這裡,對嗎?”
談令懶懶散散地扶着門框,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再問一遍,不過還是再次肯定:“對,可以住。”
“好。”
荊霧往後退一步,露出一個沒那麼溫和的笑:“我要進山拿我的行李,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
談令沒想到荊霧口中“住在山裡”的山離自己這麼近,就在小院右側的小樹林盡頭。
林子裡大樹參天,遮蔽天日,一絲陽光也照不進來。
低處不知名的草木過于茂盛,将褐色地面遮得嚴嚴實實,一眼望去,像是一張巨大的深綠色地毯。
談令邊擡手擋臉,省的被那些比自己還高的植物親密接觸,邊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荊霧身後。
荊霧步伐平穩,腿上明明有傷,卻不影響分毫。
草木的清香裡摻雜着絲絲苦味,不難聞,但太過濃郁,擠壓的低處氧氣稀薄,談令有點頭昏腦漲呼吸困難。
又這樣慢吞吞走了段距離,談令的身體越來越重,眼前模糊不清,腿腳都開始發軟了。
“等一下!”
他沖着荊霧的背景喊,自以為聲音很大,但落在前面那人耳中,還沒樹上的鳥叫清晰。
荊霧停下,轉身快步走到他面前站定,往他身後看了看,視線轉個圈,又落到眼前這個臉頰泛紅的人身上,似是在疑惑。
談令猛地擡手拉住他的衣袖,喉間全是那股苦味,勉強擠出來幾個字,“把我舉起來,快!”
話音剛落,不明狀态的荊霧就兩手掐着他的腰,毫不費力地将人舉了起來。
高處的氧氣充足,談令仰着頭大口呼吸,總算擺脫那種瀕死的狀态,重新活了過來。
差點就要成為因植物過高而被憋死的第一人了。
身下的人忽然開始移動,談令一驚,連忙撐着他的肩膀穩住身形。
荊霧好像隻動了幾步,再站定時,把手裡的人穩穩放在一處橫向生長的樹幹上。
樹幹很寬,也很結實,談令松開扶着他肩膀上的手,調整着呼吸張望。
四周植物相似,方向難以分辨,樹林入口已被遠遠甩在身後,一眼望去隻剩一個白色光點。
奇怪,他走了有這麼遠嗎?
耳朵被灼熱的東西觸碰,談令偏頭看過去,荊霧指尖夾着一片樹葉舉到他面前。
樹幹有一定的高度,談令本來也不算矮,此時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的人的頭頂,有種想上手薅一把的沖動。
“你剛才怎麼了?”
荊霧有些疑惑,他分明一直注意着身後的動靜,附近有毒的小蟲子也都被趕走了,談令怎麼還能把自己折騰成那樣。
明明以前也來過。
談令抿着唇,從他手裡抓過那片葉子,狠狠撕爛,“草長得太高了。”
一直低着頭也有點累,見荊霧還是不太明白,他幹脆蹲下身抱着腿解釋,“草長得比我還高,氧氣太少,我快被憋暈了,就是這樣。”
說完,也不管荊霧的反應,他先一步轉移話題,“好了别問了,還要多遠才能到你家?”
荊霧點頭,不再追問,指了指前方深處幽深的綠色,“快了,就在那裡。”
看着也不算近啊。
談令歎氣,“那就走吧,拿完東西回去睡覺。”
地面都是植物,看不清底下藏着什麼。
談令還在低頭找落腳點,就被荊霧整個人端了下來,“前面的路比較複雜,跟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