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大的事壓不過他手裡的事去,再說那個人已經回了上京,時間早晚而已,她既然想入東宮,這點耐性若都沒有……
就該趁早歇了這個心。
“不必在意,若屆時孤王不在,知會那裡一聲便可。”
李珣拿起手邊折子,沒把心思再放在這件事上。
容安退了出去。過一會兒,他又匆匆走了進來,手裡捏着把汗,“主子,長閣殿那裡派人送來了兩個宮女,皆是能歌擅舞的,說是皇後娘娘的意思,叫她們給殿下解悶取樂。還說……過了七月二十,許是太子妃、良娣們也要定下來了,殿下這些年身邊沒個人,人一多許是不慣的,這兩個人來,也能先替貴人們服侍殿下,叫殿下習慣些。”
話說得隐晦,意思卻相當明白,長閣殿送來了宮女給太子殿下寵幸。
宮裡的規矩是現成的,太子、皇子大婚之前,該寵幸一二妾室,宮裡調|教過的宮女便是為這件事準備下的,曆代如此。
李珣微微一愣,旋即深邃黑眸閃過一絲不悅,東宮的事他不希望任何人來插手,尤其是長閣殿的那位皇後娘娘。
容安感受到了壓力,但人已經來了,況且還是那副打扮,他都沒敢多看,輕薄衣衫染香,遮不住多少地方,正跪在外頭,等主子的安排。
“人在哪裡?”李珣問道。
“就在門外,還有長閣殿的姑姑,也在門外一并等着。”容安知道主子對女色看得淡,更何況還是長閣殿送來的,定然不悅,頭埋得深深的。
李珣看了他一眼,“你再去找個宮女進來,孤王要寵幸誰,還由不得她來定。”
容安驚訝擡頭,“主子這是要……”
“嗯”,李珣淡淡應了聲,“找個……”
他眼前忽然閃過那個人倔氣的眼,清亮潭子裡頭的石子一般,仿佛無論被他如何對待,總是會跟在他身後,用那樣的眼神追随他的身影。
當然也想起了她對崔宜之子含笑的時候,笑得倒是清麗。
他心中不自覺地發緊。
至于她避而不見時,那雙眼是什麼樣子,他沒見過,卻可以想象,大約是含羞帶怯?
偷偷瞧他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欣喜若狂?
她畢竟愛他入骨,也許這種欣喜是可以稍加縱容的。
想到這裡,他就此打住,朝容安補了句,“眼睛好看的。”
不一會兒,容安便領了個身貌俊麗的宮女進來,讓她近身侍奉。
另一處,陸原回了府,就聽下人們說夫人回來了,面上一喜,加快了腳步趕來上房。
“夫人!”他匆匆闖進來,不年輕的年紀,卻如同堪堪陷入熱戀的青年般,炙熱情切。
一看,夫人卻不在小廳上,裡屋倒是隐隐傳來說話聲。
“國公爺回來了?”秦媽媽從裡屋掀簾走了出來,看了他一眼,笑容比平時淡了許多,“須等一會兒,夫人給小姐敷眼睛呢。”
陸原一心在裡屋人身上,并未發覺,隻哦了聲,道不急不急,撩了撩衣袍在廳上坐下,喝着茶,耳邊聽着裡頭夫人傳來的聲音,笑意一直挂在嘴邊。
“偏你嬌氣,愛哭還愛美,就腫了這麼點兒,哪裡就要死要活了?還沒臉見人?你是我生的,哪一點見不得人!”
薛玉柔呵斥着,手上動作卻輕輕柔柔,薛明英仰着頭讓她給自己敷着雞蛋,正閉着眼睛,聽她将自己女孩家的小心思說穿了,惱了要睜開眼道:“娘,他不一樣,他就是不一樣,你不會明白的!”
他是高懸天際的明月,她哪怕打扮得漂漂亮亮都覺得有些配不上他,更别說腫着雙眼了。
要是叫他看見了,記住了,還不如拿把刀殺了她來得痛快呢!
“别睜眼,正敷着呢!你這記吃不記打的丫頭!”薛玉柔忍不住罵了她一聲。
見了那人一面,就從要死不活的樣子變成現在這副德性,又是要人給她敷眼消腫,又是要去訂首飾衣裳,急赤白臉的,趕着上前給人家做媳婦,哪裡有個女孩家的矜持樣子?
“是啊”,薛明英坦蕩蕩地承認,“我就是記吃不記打,見了他,我又可以了!”
光是想起下午見過他的背影,她就幸福得無法名狀。
也才意識到,原來在别院這些日子她一直很想他,沒有一刻忘懷過。那些說着再不去東宮的話,是賭氣,是希望他能破天荒地回一次頭,派人告訴她,她不去東宮的日子,殿下提起過她。
可是一次都沒有,她離了上京城,離了他,什麼事都沒發生,隻有她難受。
但若不回來,還有更難受的呢。
他不是她,并非隻有她一人可選,若等他回頭,大抵隻會等來他的妻妾成群、兒女滿堂。
薛明英閉着眼,一想到他身邊站了旁人,手緊緊捏住了裙子一角,心痛難抑。
她……
根本就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因為,等不起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錯過之後,後悔莫及的人,也隻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