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英有些信了她。
“你起來,我罰你就是。但我有件事也要托你,你回東宮找容安,便說我用國公府的名義求他,讓他帶人來湖邊樓閣,越快越好!”
“奴婢這就去!”蕙奴爬起來,向着東宮的方向跑去。
但薛明英也沒有全然信她,想了想,還是又找了個宮女吩咐,也讓她去東宮找了容安。
做完這些,她才朝湖邊樓閣趕來。
才靠近,便聽見哥哥的嘶吼聲,叫誰滾開,仿佛受着極大的折磨。
她一聽見便急了,如陣風般沖了進來,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門在她進來後悄然關上了。
之後如噩夢般的一切,就發生在了她身上。
薛明英緩緩擡頭,一下子便看見了霍芷站在圍觀的人群中,冷眼旁觀。
“是你。”
薛明英定定地看着她。
霍芷先是一愣,而後笑了,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向她挑了挑眉。
就算是我。
那又如何?
薛明英被怒意點燃,想沖去她面前質問,一動,腳腕上的疼意卻加劇了,重重跌坐在地上。
“薛娘子,你的腳……”那姑姑也發現了異常,扶着她,發現她腳下生軟,根本站不穩。
正當她狼狽不堪,即便知道誰人是罪魁禍首,也無能為力時,遠遠地傳來一道道聲音,海嘯山呼般湧了過來。
“參見太子殿下。”
“參見太子殿下。”
“參見太子殿下。”
……
世家夫人們見了來人,忙收起臉上的各類神色,帶了自家娘子,恭恭敬敬行禮。
誰也沒想到,會是儲君親自前來處置這件事。
薛明英也看見了來人,本還在與人對峙,腦中霎時變得空白,随着他一步步走來,心頭的難堪越積越多,似乎要将她淹沒。
原來他回來了。
為什麼偏偏他今夜回來了。
親眼目睹她最不堪的一面。
可薛明英漸漸發現,他看着她的眼神比從前不過多了一絲克制,因身為儲君,不得不處理麻煩之事,生出的對不耐煩的克制。
“容安。”
果然,他不過一臉平靜地叫來了容安,“這裡的事,你來處置。”
李珣用了公事公辦的口吻,吩咐。
看了崔延昭一眼後,轉身離開。
薛明英不死心,拼命回憶着,想在他眼中找到些别的情緒,哪怕是憤怒也好。
可是沒有。
他看着她,和看路邊的野草沒半分區别,平靜又淡漠,就如同沒人會因為野草被人連根拔起而生出任何感觸。
可……可哪怕野草或一片葉子,便是養在身邊六年,也該養出些情分……她不信他的心裡就沒有她半分……
“殿下請等一等,我有話要問你!”薛明英心裡空得厲害,朝他背影喊了一聲。
李珣腳步未停,掌中持握腰間佩劍,走得幹脆。
薛明英又叫了他一聲,“太子殿下!請你等等!我有話要……”
沒說完的話就那樣戛然而止,親眼看到他不曾停下的腳步在霍芷面前停留,不知說了什麼後,霍芷看了她一眼,便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離開了這裡。
薛明英整個人忽然如墜冰窖,淚珠凝在眼尾,凍得她一抖。臉上血色完全褪盡,手腳冰涼。
是不是他已知道,今日的罪魁禍首是誰。
帶走她,隻是為了保護。
下一刻母親趕來,用溫暖的手掌摟緊了她,還拿手捂住了她的眼,“别看,阿英,别看這些,娘帶你離開,我們回家去……”
薛明英木然地應了聲好,卻不知為何又撥開母親的手,看着那對宛如神仙眷侶的男女走遠。
她就那樣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後知後覺地顫了顫,聽見自己對母親說道:
“娘,我腳好疼……”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以至于她覺得如果可以,哪怕要她死在昨日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