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看上去都還沒剛剛那小花臉年紀大,那小花臉叫裘鸢鸢阿姊,宴不盡居然要喊裘鸢鸢師妹?
祁讓懷疑地皺起眉:“你如今幾歲?”
宴不盡拱拱手說:“乙未年生、生人,今年二、二十有七。”
“多少?!”
江謹承湊近仔細打量着宴不盡的臉。
皮膚雪白如脂吹彈可破,人也小巧。
江謹承這個剛滿十八的舞象之年,站他面前都如一座小山似的。
江謹承呆愣了好一會兒,良久才開口:“宴兄保養得也太好了吧。”
此般贊美之言許多人都愛聽,更别說是靠容貌和身法吃飯的伶人。
可宴不盡隻是笑笑,“奇症而、而已,不值一提。”
宋序說:“可是不老症?”
宴不盡尴尬地點了下頭。
江謹承:“不老症,這是什麼病?”
“顧名思義,就是患了此症者,容顔和身體都将不會發生改變,隻是……”
這裡宋序表達的很委婉,“隻是健康會受到一些影響。”
盡管“青春永駐”是所有人的幻想,但大自然永遠不會違反自己的規律。
所以患者雖然外表永遠如少兒郎一般,但器官會不斷衰竭,智力也會受損,常表現為失聲、失聽、失語、失讀等等。
此外可能還會伴有癫痫、中風等并發症。
許多年前,宋序姥爺的醫館中曾來過這樣一例患者。
那孩子到志學之年都不會走路,也聽不懂别人的話,如咿呀學語的孩童一般。
故而宴不盡能長這麼大,除了有點結巴和笨拙之外沒有太大的異常。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
宴不盡把墨九華送回房間後,祁讓提出想到流雲的房間看看,希望他能帶路。
“上官請随、随我來。”宴不盡走時随手拿了件戲袍披在身上,才想起來方才自己一直在外人面前穿着裡衣,實在是太失禮了。
有些尴尬地解釋說:“前、前幾日回來路上,受了風、風寒,所以身體有些、不适,望各位、上、上官見諒。”
路上,宋序問:“你們每年都要出去演出嗎?”
“對,這是祖、祖師爺、定下的規矩,年後到、端午期間,得出去各地義、義演,回、回報衣食父母。”
柳司珩:“這戲班有多少人?”
“師父的、關門弟子,就四、四個,其他人員常常變、動,約摸三、三十來、來人左右吧。”
鴻诩戲班最輝煌時,加上夥夫、仆人、賬房等等肯定不止三十人。
但墨九華不管事,一心隻撲在唱戲上。
大師兄流雲自然就成了主心骨。
流雲死後,班子沒了當家人。
流雲和墨九華都是青衣,宴不盡從小學旦,裘鸢鸢雖是女子,卻一直在戲班唱生角。
後來裘鸢鸢一走,老班子徹底兔走猢狲散。
現在園子裡除了墨九華宴不盡爺倆兒常住,其他人幾乎都是臨時聘來的,就連宴不盡也記不清誰是誰。
宴不盡推開一扇實木雕花的朱紅色屋門,扭頭對幾人道:“師兄生前,就是住這、這裡。”
門一打開。
就能看見挂在屋内的畫像。
畫中人還是十三娘的扮相,梳大頭,戴線尾子、銀泡頭面、黑褶子裙、白腰巾、白繡鞋,舉手在眉邊,雲手如抱月。
這幅畫看着……
倒是與聞人允畫得有幾分接近了。
宴不盡說完,在門口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幾人便也緊跟着作揖拜了拜,以示對死者的尊重。
宋序:“我們能随便看看嗎?”
宴不盡擡手:“請便。”
一間精巧的小室,牆面上挂的都是唱戲耍的刀槍棍棒。
除此外就是些吹拉樂器。
宴不盡說自己這個大師兄十分厲害,幾乎所有樂器都會一點,但最喜歡的還是琴。
看得出來。
所有樂器中,隻有那把古琴用布小心包裹着,而其他的已經積了灰。
宋序将這房間的布局和陳設仔細記錄在了手記上。
着眼床下,發現了一個黑色的大木箱子。
“柳司珩。”宋序朝他揚了揚下巴,意思是叫柳司珩把這箱子弄出來。
柳司珩笑着歎了口氣,卷起袖子,彎腰把箱子拎到了桌上。
瞬間飛灰四起,也蹭髒了他的白衣。
柳司珩被嗆得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看這箱子分量不輕又上了鎖,很難不讓人懷疑,祁讓便朝宴不盡問:“裡面裝的是什麼?”
宴不盡神色突然慌張,支吾道:“就是、一些裝面行頭,不、不重要。”
這麼明顯的鬼話,江謹承可不信。
他手起劍落,上面的銅鎖便斷了。
宋序立刻打開蓋子,箱子裡隻有一堆厚厚的書。
在屋中許久不曬,都發黴生了蟲。
尤其是那幾張羊皮地圖,已被書蟲啃食了大半。
其他的便都是些武學秘籍和幾年前的江湖懸賞令,打開前幾頁還能看見江謹承的大名。
宋序調侃道:“老江,才短短兩年時間,你的賞金居然翻了十倍不止,同行該眼紅了。”
江謹承呵呵道:“柳二少不差錢,灑家隻能卻之不恭喽。”
柳司珩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打開折扇在腰間扇了扇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不是,這個烏龍怎麼還有後續啊?
祁讓打斷了他們:“你們看,這裡有個鈴铛。”
那銀鈴做工極糙,不像是随身飾品。
江謹承拿起來仔細瞧了瞧,表情發生了小幅度的變化,語氣也嚴肅了許多,“這可不是普通的鈴铛,是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