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堂的生活說有趣也不算有趣,說無聊倒也不無聊。
馬上就要端午了,侯不挂說可以給他們放幾天假。
但也有不少學生選擇留在院裡和教習們一起過節。
宋序見祁讓柳司珩都回家去了,本來也想邀江謹承跟自己一起回家,但江謹承說蘇先生要帶他包粽子,便就不好再強求。
雖然不知道二人的關系什麼時候好到了這等地步,但江謹承從小無父無母。
如今遇到個願意真心照顧他的長輩,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老管家已經早早候在門外。
宋序把東西拎上馬車。
随着管家“駕”的一聲,馬車便颠簸了起來。
宋序突然想到什麼,從小窗戶伸出頭去喊:“老江,别忘了初五到城中,我們去看燈會!”
江謹承在車後說了句什麼他沒聽清,不過看他揮手的樣子應該是答應了。
宋序便重新做回車裡,樂呵呵地拿起一塊桃酥往嘴裡塞。
管家駕着車,用餘光往身後瞟了兩眼,笑道:“看來少爺在這交了不少朋友,如此老阿伯就放心了。”
“怎麼,阿伯還怕我被欺負不成?”
“嚯,誰敢欺負少爺你啊,隻是出門在外,有朋友總比沒有強,凡事還能與人商量商量。”
“那阿伯盡管放心好了,聽雪堂的教習先生都特别好,同學也很友善,就是夥食差了些。”
說到夥食,肚子就開始附和般地咕咕叫了起來。
宋序揉揉肚子,側頭靠在窗柩邊。
低聲念叨道:“好想吃家裡做的燒鵝、糖醋魚、蝦仁煎餃、桂花甜酒湯、糯米丸子……”
“少爺報菜名呢。”
管家寵溺地笑了笑。
“都有都有,聽說少爺要回家,夫人前天就讓大師傅開始備菜了。”
“少爺從小到大哪離開過家這麼久,夫人見不着你呀,整天在屋子裡以淚洗面。”
宋序心頭有些觸動。
姨娘待他确實極好,就是自己不争氣,總是叫她憂心挂念。
“我明白。”宋序問:“我姨娘她,身體還好吧?”
秦氏當年因為落水,寒病總是反反複複,就連姥爺都沒招。
就怕姨娘以為擔心過度再把身子熬垮了。
管家:“好,起初總是頭疼,大人又不在身邊,我隻能讓張大夫每天過來替夫人紮針才得緩解。”
“後來夫人吃了玄陰真人的丹藥,诶,還真别說,就莫名其妙地好了。”
“什麼玄陰真人?”
“少爺不知道?就是那個玄同教的教主,很靈的,夫人現在也常去聽教,有時候半夜才回來,都不惡風了。”
大亓教派衆多,但民間的秘密教會和武林中的教派不同。
民間宗教大多自成體系,雖吸取了儒釋道的一些教義,但終究還是野路子,得不到待見。
不過隻要教中不傳播違反綱常的東西,朝廷大多時候都不願意幹涉。
像當年的白衣教,就是一個利用宗教吹響召喚民衆起義号角的武林門派,被官府視作“夜聚曉散”的逆賊。
秦氏堅信有神鬼的存在,常年居家修行,這些宋序是知道的。
可姨娘以前也就是抄抄經書捐捐香火,秦家幾代行醫,母親和姨娘雖然沒能繼承,但姨娘可不會胡亂吃外面的丹藥。
宋序覺得不放心,又向管家多打聽了幾句。
管家說:“這些藥我都拿給張大夫看過,張大夫說主要是滋補之類,可以吃。”
“況且效果也确實明顯,夫人的氣色可比以前好多了。”
張大夫是京都城内比較權威的大夫,他說沒問題那肯定沒問題,宋序這才放心了些。
***
馬車悠悠停在了家門口。
宋序掀簾一看,有些意外。
原以為來迎自己的人會是姨娘,沒想到居然是老頭兒。
以前哪有過這種待遇。
宋序滿心歡喜地跳下車,可一看父親嚴肅的表情,又隻得壓抑住内心的激動,認真嚴肅地行了個禮,“父親。”
宋靖的目光在兒子身上徘徊。
嗯,好像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估計在那邊沒少吃苦。
但關心的話如同被鎖在了喉嚨裡,難以啟齒,須臾後,他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送你出去曆練,怎麼還胖了?”
宋序擡頭,遂有些不高興:“父親,兒子近日來勤學不辍,先生也頗為滿意,隻是晚上嘴饞的習慣,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
“嗯。”
……
空氣又安靜下來,宋靖微微颔首,似乎想再找點話題,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他可太了解自己這兒子了,聽不得誇,給點陽光就燦爛,自己真要誇他兩句,估計他現在能上天。
剛剛白跟秦氏排練了這麼半天,一見到這兔崽子就全破了功。
“算了算了,趕緊進去吧,你姨娘張羅了不少你愛吃的。”
宋序便跟在後頭,順嘴問了句:“姨娘呢?”
“自然是在屋裡,外面太陽這麼大還想讓姨娘出來接你不成?”
“哦。”宋序委屈地噘了噘嘴,“原來父親是擔心姨娘,不是出來接我啊。”
隻見老頭兒揚起胳膊,想摸摸宋序的頭,結果宋序直接躲開做了個鬼臉,“哈哈哈,騙你的,老頭。”
宋靖在原地愣了片刻,“我去,兔崽子,有種你今天别吃飯。”
宋序:“沒種。”
“好了,老遠就聽到你爺倆在吵吵。”秦氏聽到父子倆的說話聲,笑着接了聲茬,順便把碗筷擺好,“快坐下吃飯吧。”
宋靖坐下說:“這小兔崽子不打不行,出去這麼久一點長進都沒有。”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就說你不會教孩子,光打有什麼用。”秦氏趕緊過來摟着宋序看看,“乖崽啊,怎麼瘦了?”
宋靖:“什麼眼神,那臉都胖成什麼樣了還瘦,你就慣吧。”
“我樂意,管得着嗎你,哪像你這個當爹的,這麼久不見兒子都沒一句好話。”秦氏說着給宋序盛了碗湯。
魚湯炖得奶白,撒了些青綠色的蔥花做點綴,宋序才喝兩口這小碗就見了底。
秦氏瞧着高興,撐着下巴問他:“乖崽,姨娘也不太懂你們那個什麼司,你現在具體在學些什麼啊,給姨娘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