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商賈雲集,九衢三市,店肆林立。
夜市關市晚,如今街上人群熙攘,熱鬧非凡。
江溪去在江府時從未見過這般景象。
半個月來的風餐露宿對他而言皆滿是新奇,對如此人煙阜盛之景更是好奇。
“我還未見過如此俊俏的小郎官呢,要不要為你身旁的姑娘買支簪子?”
“香噴噴的芝麻餅,熱乎,噴香!十文錢一塊!”
“冰糖葫蘆,美味的冰糖葫蘆——”
“……”
衣袍相交處,江溪去緊緊握着商雨霁的手,亦步亦趨跟随,腦袋則忙碌地四處張望。
他看着商家店鋪小販各出奇招,驚訝地瞪大眼,圓圓的狐狸眼少了若有若無的魅惑,多了幾分呆萌的可愛。
已經遠離京城,商雨霁不要求他帶幂籬出門,近距離接觸到這般人間煙火,他眼睛根本忙不過來。
像是被什麼吸引,他彎曲指尖,撓了撓相握的掌心,小聲說道:“阿霁,我想買那個……”
商雨霁停下腳步,街道熱鬧,她聽得不太真切,便側頭,把耳朵貼近:“你在說什麼?”
江溪去低下頭,靠近她的耳側,另一隻空着的手擡到臉邊,以悄悄話的方式認真道:“阿霁,我想買那個簪子。”
兩人離得近,她擡眸看他,又将身子拉開:“行,我們去看看。”
小販笑盈盈攬客:“郎君随便看,我家的簪子款式新穎,種類多,您瞧瞧想要哪個?”
江溪去目的明确地指玉白的梨花簪。
“您眼光真好,這可是萬商盟新進的貨,那些夫人小姐可是最喜歡萬商盟的貨!郎君與我有緣,這簪子就賣您十兩銀子。”
十兩……
商雨霁身為家裡管錢的人,自然知曉他沒有十兩銀子,正準備掏錢。
江溪去抿唇,他松開相握的手,從袖袋中拿出一個稍舊的錢袋,打開錢袋,露出裡面的碎銀。
這些是他還在江府裡時,阿霁給的壓歲錢。
他清楚阿霁總是為了銀錢的事情憂慮,就一直将其攢着,希望有一天阿霁需要時能幫助她解燃眉之急。
知道阿霁幫了長公主的忙後不缺錢,他便放心花掉它們。
“這些夠不夠?”
小販先是笑着接過,細數後面色怪異,眼色飄忽地掃過兩人:“郎官莫不是在和小民說笑,這裡頂多了是五兩,與十兩差多了。”
一聽到是五兩,商雨霁大概猜出了這筆錢是她給出的壓歲錢。
小販把錢袋退還,商雨霁一看沒缺斤少兩,接着把錢袋交還給江溪去。
商雨霁拿出十兩銀子,錢貨兩清,接過梨花簪,又把簪子給王四拿着。
王四在他們身後拎着大包小包,三人漸漸離開簪子攤。
江溪去捏着錢袋,低聲道歉:“對不起阿霁,我沒想到我買不下……”
她拍拍他的背,讓他挺直了難過而縮起的脊背:“說什麼呢?本來說好了今天的錢都由我來付,還有想要的同我說就是。”
不是這樣的,他本打算自己花錢買下這個簪子,用來做禮物送給阿霁。
他收到禮物會高興,他希望阿霁收到他的禮物後也高興。
可阿霁自己買了,就不是他送的了。
商雨霁卻在思考另一件事,江溪去曾經一直待在府裡沒有用錢之地,所以她習慣性忽略了他如今能出門,也是有用錢的需要。
為此,她安撫道:“少爺能想着用自己的錢幫我,我心領了。”
“是我忘了少爺也要花錢,之後每一個月,我都給少爺發二十兩銀子當工錢如何?”
“工錢?”
“少爺和王四老陳一樣給我做事,他們有錢拿,少爺當然也得有。”
那他可以攢錢,待銀錢足夠,再為阿霁買一個更好的更漂亮的簪子!
這般想完,他一掃低落的情緒,抿起的唇向兩側蕩開,彎彎的狐狸眼裡點綴如星子閃爍的笑意:“謝謝阿霁,我會努力幹活的!”
商雨霁一臉複雜望着他,江溪去這樣一說,讓她幻視到一些積極主動為老闆肝腦塗地的打工人。
不過她的身份已然躍為老闆!
幸好她還有良心,沒真想壓榨他,到時候“發工錢”多獎勵他好了。
逛了一圈,商雨霁也逛累了,江溪去仍精力滿滿。
不愧是限制文主角的體力,簡直是不講道理的無限續航。
回到客棧,分完買下的東西,王四叫來老陳,四人在客棧一樓簡單吃了一頓稍遲的晚飯。
商雨霁上樓,到二樓後準備進屋,老陳連忙跟上:“小姐,那邊有封信給您。”
說完,他從袖中掏出一封精緻的信件,信表面沒有什麼特别,除了更精緻,用紙更好些,與尋常的信無差。
她接下,塞進袖中,待進屋後再打開。
江溪去在兩人交談時進了屋,很快捧着梨花簪出來。
老陳送完信離開,江溪去上前,把手中的簪子捧到商雨霁面前。
“阿霁,這本來是我想買給你的,給你。”
他沒說等攢夠錢再給她買一支更好的,他到時要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商雨霁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語氣放緩:“謝謝少爺。”
見他仍站在走廊,扯着自己的袖擺欲言又止,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便帶着人進了他的屋。
“少爺是要和我說什麼嗎?”
江溪去猛然點頭,誇獎道:“阿霁好厲害,這都知道!”
又很快吞吞吐吐道:“阿霁……那個……”
也許是被他的緊張影響,她不由得端正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