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管事就是性子跋扈,嚣張貫了,才會幹出擅闖縣衙的事。被打了十闆子後就趕回去了。
至于梁文,被問起跟官學學子的矛盾,他顫抖着聲音招認:他确實與官學的馬同窗有私怨,那是因為聽過他曾揚言要因情殺人,覺得不是一路人,不用他結交。
胖州府再一看縣衙案宗,又問了幾句馬同學為人,再看縣衙有的那條物證。胖州府身邊的主簿上前,說了句讓人去官學察看,若是馬姓學子手上傷痕跟那根麻繩能對上,就帶回縣衙。
說到這時,裡頭新任縣令大人已走了進去,胖州府起身要讓座給他。他隻是淡然拿過案宗,坐在易子實為他備好的堂下次位上。
他翻看案宗時面無表情,越往後看,嘴角弧度漸漸揚起。
他沒開口,那兩個抓着人正要去打闆子的府衙捕快,見州府大人沒有指示,也不敢有所行動。
待他看完,才朝州府大人一颔首。
“不錯,速度夠快。”他由衷贊歎。
胖州府被他一誇,圓圓的腦袋上沁出細密汗水,他擺擺手,示意那兩捕快趕緊将人抓下去打闆子。
“等下,大人,我沒殺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招供!”馬有金見新來這人連胖州府都要恭敬想待,趕忙開口為自己辯解。
段副手站在大人身後,礙于禮數,他龇牙怒瞪堂下這嘴硬的歹人。
“喲,還挺有種。”旁聽的二叔不由感歎。馬有金在官學的時候就據理力争,關于他手掌的傷痕,他連時間地點,還有書童這個證人都有。
可惜,府衙抓人不看這些,隻看他手上有結痂的傷痕,斷定他與案件脫不了幹系,就要緝拿他歸案。
忘了說,府衙能順利将人帶回來,還有段副手大人一份功勞。
“大人,這刁民嘴硬的很,抵死不認,不用刑不行。”胖州府也道,說完,要手下捕快趕緊将人拖下去。
“等下。”那向來閑散的人像是突然來了興緻,他好奇地看向堂下被緝拿着的号壯男子。
“人證物證具在,你想如何為自己辯駁,說來聽聽。”
馬有金第一次見這大場面,第一次,無所不能,能為他擺平一切的父母長輩無能為力。他早被吓破了膽,心知此刻他隻能靠自己。
見新進來的這個大人願意聽,他掙脫左右鉗制他的捕快。跪下道:“草民姓馬名有金,官學學子,我沒殺人。”
他看向東方潛,攤開手掌,眼底盡是委屈:“因為手掌被缰繩劃傷就說我殺人,到縣衙前,我連我殺了誰都不知道,州府大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招供啊!”
縣令大人颔首,他說的有道理。
問:“你說你手是缰繩劃到,可能證明?”
馬有金将頭點成小雞啄米:“有有有,那匹馬是四天前到的我家,我貪玩,跟我書童趁夜偷溜進後院騎馬摔到,書童跟……”彎腰的時候扯到腰背於傷,他眸子倏地一亮,“還有梧桐巷的嚴大夫也能作證,因為不敢讓家中其他人知道,當天夜裡書童就是從他那買的跌打藥還有擦傷藥膏。”
“你的手四天前劃傷?”
見他點頭,東方潛看了眼身後站着的易公公。易公公見狀上前,一把抓過馬有金的手腕,手掌朝上,他指尖微挑。
“确實是舊傷。”易子實恭敬回禀。
“哦?”坐着的人揚長了尾音,看向面露不可思議的州府大人。
胖州府對上視線,搖頭:“大人,有些人傷口好的快,就是大夫,也能提前買通,算不得證據。”
“也是。”他颔首,将視線再次看向跪着的人,“你還有何辯解?”
師爺聽這些,眸中怒火已散去大半。
堂下這男子他見過,是縣城金銀鋪子的公子哥,跟沈公子從未有過往來。起初,他也聽信什麼為情殺人,現在一冷靜下來,不禁也被吓出了一身汗。
他放下筆,揉了揉額角。仇恨果然會影響辨别對錯的能力,那粗糙的證據,方才他竟一點沒有懷疑。
他重新提筆,靜待堂下跪着之人還有何可辯。
南芝同樣也看到幾個捕快面上破獲案情的喜色褪去,他們重新肅着一張臉,偷偷瞥了眼那面帶笑意的縣令大人。
還以為就這樣能結案呢,原來還是他們大案經驗不足?
所有人都将視線對準跪着的馬有金,他苦着一張臉,他能說的都說了啊,他又沒殺人,還能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清白?
被看的慌了,馬同學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沒錢,我就是要殺人,我至于親自動手嗎。”
“哦——”
場上靜默了一刹,是哦,買兇殺人最難查了,莫說這案不能張揚,也不能全縣城通緝一個手上帶傷的壯漢。
“也是。”東方潛淡聲應了聲,帶着慣有的淡笑,看向州府大人。
“大人。”州府大人仍堅信自己斷案無錯,他道,“因情殺人這類案件,兇犯常是親自動手,他們多是覺得,親自動手才最能解恨。”
言外之意,馬有金這條脫罪之詞仍舊不可信。
東方潛這次沒有再說,隻是掩住嘴,似是又打了個呵欠。他站起身,道:“既然證據不足,沈大人仁慈,見不得刑訊逼供。先關起來,擇日再審吧。”
說罷,他附耳在段副手身旁說了句話,起身,在萬衆矚目下,大步離開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