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人影也在看着她,雖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他目光帶笑,眼底缱绻,帶着無盡愛意。
他負手而立,衣袍被清風鼓氣,随風飄揚,肆意灑脫。
雖看不清面容,南芝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漾着的甜甜笑意,她是喜歡這個人的。她想将自己以為的最好的長劍給他,給他防身,助他所向披靡。
她看着自己一步步上前,在他面前戰立。
“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她仰起頭,看向他,面對對面少年,她從不設防。
“我猜,是一柄全天下最好的兵器。”男子也在笑着,他的聲音若春風,吹進了她的心間,漾起絲絲漣漪。
“是不是老仙鶴偷偷洩密了。”南芝不滿地鼓起嘴,好好的驚喜就這樣沒啦。
不知道在他此地待了多久,她抓起的手掌帶着涼意。南芝将那柄烏木長劍塞他手中,正欲抽身離去,手掌被那帶着寒涼的手握入掌心。
對上他帶有淡笑的面容,南芝卻他手心的涼意漸漸蔓延進了她的心口,一點一滴将愛意蠶食。
理智告訴南芝,對面男人很危險,她應該盡快逃離,但是身體的主人一點反應沒有,仍是沉溺在那股因喜歡而生的信賴之中。
南芝斷然抽出手,她瞪向面前男人,語氣帶着愠怒:“這玩笑并不好笑,你來做什麼?”
對面男子面容陡然發生變化,他面上依舊帶着淡笑:“他族中有事,脫不開身,我們也是朋友,由我代為轉交也是一樣。”
忍着心中的不适應,南芝沒有弗了他的面子,她同他保持着距離,漠然應首。
“聽白漓說,你為了這柄劍耗費頗多?”
“嗯。”她并沒有同他多言的打算,道,“你此去東境一切當心,莫要顯露身份為他添麻煩。”
“自然。”對面少年仍笑着,笑容詭異令人發寒。
南芝茫然地坐起身,再看向那柄長劍時,她心中也隐隐泛起一陣寒意。
這柄長劍同夢中近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夢中長劍泛着生機,而她面前這一柄,隐隐帶着幾分死氣。
擡眼看了眼外面夜色,南芝沒再猶豫,她上前抓過長劍,帶着渡魂卷軸出門。
窮地方的晚上就是靜,百姓們舍不得燭火,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睡的很早。
她一個人走在街道上,陣陣涼風襲來,攏了攏衣襟,想起那兇魂還帶着些許理智。南芝握緊手中長劍,就連張半仙塞給她的那坨黃符她都帶在身上。
循着記憶,她很快走到那日見到亡魂的街巷附近。
這條街上清一色的青磚大瓦房,四四方方的院落,住在這兒的人,哪怕稱不上富貴,比起一般百姓也是有錢人家。
但這條街,許是夜深,今夜也無人亮燈。
“長相思~曲盡人哀怨~”
“恨不能~白發青絲死生同連理~”
幽怨的唱曲聲令南芝停下腳步,除了這若有似無的歌聲,四周落針可聞。
靜谧的街巷隻有一個穿着單薄春衣的女子,女子手握長劍,謹慎地看向前方。
這首曲子名為《長思怨》,二十多年前,在懷南一帶很是流行。
隻是,也是二十年多年前。一個以這曲聞名的風塵女子死後,誰再唱這曲,就會噩運纏身,撞邪一般。
在那之後這曲被風流所鄙棄,再無人傳唱。
南芝能知道,也是聽學堂那群書生講的。那些人,除了課業知識,樣樣精通。
為了試驗那曲子是否真的那樣邪門,有學子課間膽大,拿着不知哪探聽來的譜子,念了幾句。
依稀記得,那個哼唱的學子,當晚回去的路上,一腳踩空,把自己埋進了臭水溝中。若不是有同窗在場,說不定人還會被悶死在那。
再之後,官學也沒人敢提這邪門的曲子。
原來這處傳言也是真。
越往前走,那悠揚哀怨的曲聲愈發明顯。
眼前紅衣兇魂撐着傘,腳尖輕點,紅衣翩翩,伴以悠揚的曲調,若一朵盛放在深夜的幽冥之花。
南芝認得,她便是昨夜的紅衣兇魂。她靜靜等候着,等兇魂一曲終了,她的觀衆不在,她怔怔立在原地,迷茫不知所措。
正欲上前,便見就見那紅衣身影重新撐開白傘,定定朝一棟院子走近。
兇魂低着頭,身上翻湧的黑色怨氣也都平緩下來。
此時的她看起來像個嬌羞的少女,帶着滿懷深意,正要同心上人相會。
她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紙傘,伸手去摸輔手,手指卻穿過銅環。她定定看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指尖,面上帶了急色。
她再次伸手,失敗。
再伸手,失敗。
偏執的兇魂像是不信自己已經死了,亡魂是碰不到人間事物的。
她一次次重複無用動作,直到,身上泛起的漆黑怨氣再次覆滿全身。
她沒有去撿那柄油紙傘,目露着南芝熟悉的兇光,往另一棟宅子掠去。
兇魂直直地穿牆進了那家院門,在兇魂身影徹底消失在牆的另一端,南芝這才從陰影中走出。
她走到了那處緊閉的院門前,擡眸一看,上面寫着“宋宅”二子。
她南芝看向另一家,詫異地發現,另一家竟也是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