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好說歹說才拉住了要沖出去找人算賬的姜迎,沒辦法,她現在姐妹情上頭正熱血着,見不得姜逢受欺負。
“你沒事吧?我去給你拿點藥!”
“回來!”
姜逢無可奈何地抓住姜迎,将她按在身邊坐下:“那個賈有德的姐姐找上門來了,往後興許咱們都沒有安生日子過,但我不會躲,永遠都不會躲。”
“隻是我擔心姜小四。”姜逢垂眸,“他從前是前線打仗的士兵,此事牽扯到永安侯,若是被永安侯知曉他的身份,難保不會在聖上那兒參一本。如今外頭亂的很,到處都在大肆抓捕遺留下來的順陽王殘部,我怕……”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話裡的意思已然很明白了。
姜迎知道她的擔心不無道理,如今時局愈發嚴峻,“順陽王”這三個字幾乎成了不可言說的禁詞,凡是與他牽扯上關系的人,通通被打作謀逆賊壓入大牢嚴刑審問,可她能護姜小四一時,卻護不了他一世。
她将手搭在姜逢無措的手背上,溫聲勸慰:“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數,你隻是個凡人,做不到隻手遮天。不過,若真有一天東窗事發,那我是不同意你與他在一起的。”
姜逢擡頭看向她。
姜迎繼續道:“一個亡命徒,性命懸在刀尖上,在亂世之中如何能護得住妻兒安康?我隻願你一生無虞平安喜樂,其他的我不想,你若是真對他起了心思,不如趁早歇了,現在難過,也好過往後陷得深了走不出來的好。”
“可是……”姜逢猶豫,按她的秉性來說,她應該是巴不得離姜小四遠遠的,這麼一個禍害留在身邊終究會連累她,她不求大富大貴,隻想有一處自己的安身之所,可如今心中那些苦悶卻揮之不去,叫她煩擾。
“沒有可是。”姜迎堅定地看向她,她知道姜逢舍不得,所以她必須狠下心,“你想想你姨娘,再想想夏綠,陳嬷嬷,夏綠才十四歲還是個小姑娘,陳嬷嬷一把年紀沒幾日活頭了,你忍心她們因為你的心軟而被牽連受罪嗎?”
“當斷則斷,否則後患無窮!”
深夜姜逢躺在床上,腦中姜迎的勸誡久久不去,她心煩意亂,輾轉翻了個身,卻不期硌到了硌什麼東西。
她伸手去摸,是一塊玉佩。
這是姜小四當初還她的醫藥費,她沒有拿去當鋪,而是一直留在身邊。這塊玉的成色即便是她這個不懂行的人都知道是極好的,要真算起來,怕是價值連城,她怕将來姜小四恢複記憶後後悔,便沒有拿去當了。
她拇指在那塊瑩潤的玉佩上摩挲着,腦中思緒飄遠,忽地又想到什麼,她翻身下床幽幽點了支燭火。
姜逢傾身往床下探去,撈出來一個落了灰的大木盒,她伸手抹去那些灰塵将盒子打開,裡頭赫然躺着一把威風凜凜的寶劍。
劍身通透的黑色長劍在燭光照耀下泛着生冷青色,隻是這樣看着,姜逢鼻尖仿佛聞到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它陪着它的主人征戰四方喝退來犯,血液滋養着它,信念充沛着它。
它生于長天落日,翺翔在屍山血海,有着最不屈的意志,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姜逢瓷白的手撫過漆黑的劍柄,更襯得她的手白的觸目驚心。劍柄上赫然镌刻着“破山”二字,字迹張揚不知收斂,足以瞧見擁有它的人是如何意氣風發金戈鐵馬,胸有破山之勢,必有囚龍之能。
姜逢歎了口氣,愈發覺得沮喪,她光是看着這柄劍,就能依稀瞧見玄甲軍往日英姿,他們是大承的第一道防線,數萬将士鎮守蘅川以禦來犯,前方是敵人,身後是摯愛,這樣的兵士,這樣的将領,姜逢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們會通敵叛國。
可她相信有什麼用呢?
她默默将那把寶劍關進了箱子裡,也許再過不久,它又會出鞘。
翌日清晨,姜逢同夏綠一道上街買菜,夏綠跨了個籃子一路瞧着看着,渾然不覺身旁姜逢憂心忡忡。
“夏綠,這城裡一日比一日嚴峻了。”
“是嗎?”夏綠環顧了一圈四周,并不以為意,“哎呀,都是在搜尋順陽王舊部啦,與我們沒什麼幹系,小姐你不用擔心。”
“不知怎的,總覺得這天灰蒙蒙的,好像永遠也不會放晴了。”
姜逢歎氣,心中郁結更甚。
“小姐你等等,今日白菜便宜,我去買一些來,你在這等我啊。”
姜逢坐在茶攤邊上要了碗濃茶,小口啜飲着,隔壁桌幾個書生的談話聲不經意間傳進了她的耳朵。
“聽說今天要處決逆賊關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