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方谕,全班都把腦袋扭了過來。
一個個腦袋齊齊看向方谕,也看向陳舷。
男人的目光跟着投了過來。
他看見方谕,眼睛一亮,嘴角一咧。
男人擡起手,用力揮了揮,對他大喊了一聲擲地有聲聲音洪亮的“兒子!”,哈哈大笑,走了過來。
陳舷一怔。
男人一走近,身上就傳來嗆人的煙酒味兒。
陳舷一皺眉,下意識往後靠了靠,擡手擋住身後的方谕。
男人并不把他當回事。走到倆人跟前,男人笑眯眯地前傾下身,抻長脖子,臉湊到方谕跟前。
“你媽怎麼換電話了?”男人拿出手機來,帶着一臉賤笑,“來,把你媽新手機号告訴我。”
“滾。”
方谕聲音發啞低沉,警惕又滿含敵意,放在陳舷胳膊上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空氣僵了瞬。
男人不以為意,哈哈笑着:“都長這麼大了,我差點認不出來。快點,來,把你媽電話告訴我。”
他拿着手機往方谕跟前怼過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陳舷本能地感到不妙。他扒着旁邊的桌子邊,往後退了退,把方谕往後擋。
他偷偷摸摸把胳膊伸長,不動聲色地往高鵬身上怼了一把。
高鵬秒懂。
他故意哆哆嗦嗦地拉着椅子,被吓得不輕似的,往後退了兩步——好在這男人沒看他,一雙眼睛隻死死盯着方谕。
高鵬趕緊偷偷摸摸地溜了。
“小魚。”
男人語氣依然平和,臉色依然慈祥,但隐隐有些不耐煩了,“快點,你媽手機号,你還能不知道?我找你媽有事。”
方谕呼吸急促地喘起來,手都深深摳進陳舷胳膊的皮肉裡。
“你要她的電話幹什麼?”
“關你屁事,”男人說,“拿給我,快點。”
“那是我媽,當然跟我有關系。”方谕說,“你們離婚了,你找她幹什麼。”
男人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
他表情陰沉下來:“你他媽少廢話,狗幾把雜種玩意兒,到底給不給?”
“不給。”
男人罵了一句“操”,把手機啪地往桌子上一摔,擡手就抓起方谕的衣領子。
方谕被男人拽了過去,四周桌椅撞得噼裡啪啦一陣響。
男人臉色毫無波瀾地擡手,一拳就要砸到方谕臉上。
陳舷瞳孔一縮,立刻把男人的手拽住:“你幹什麼!?”
男人啧了聲:“少管閑事!”
他把手一扯,沒能把手從陳舷手裡扯開。
陳舷死死拉着他:“什麼閑事,我是他哥!他媽現在是我媽!”
男人一怔。
他看了看陳舷,又看了看方谕。
方谕死死瞪着他。
男人松開手,難以置信道:“你媽又結婚了?”
方谕緊抿着唇,并不說話。
男人噗嗤一聲笑了,笑得臉上皺紋堆堆疊起,前仰後合地往後踉跄退了半步,擡手指着他倆,手指頭在他們倆之間來回轉了好半天。
“我說呢!”他拍了好幾下大腿,哈哈笑得聲音都沙啞,“我說呢,怎麼你媽那個死破鞋突然要跟我離婚,連手機号都換了!感情是在外頭搞了個男的,是吧?啊?”
一聽這話,方谕難以置信地罵他:“你說話能不能講點道理?!是你打她!是你莫名其妙說我不是你親生的——”
“廢話!”男人朝他吐了口口水,“你也不照鏡子看看,你渾身上下哪兒像我!?”
男人正要繼續往下罵,教室外頭傳來一陣噔噔的急促腳步聲。
新班主任和幾個男老師一塊兒進來了,高鵬跟在最後面。陳舷松了口氣,心裡暗暗給高鵬點了個贊。
“這怎麼回事?”新班主任走進來幾步,“你是哪位同學的家長,怎麼進學校裡來的?”
男人眉頭一松,對着這群老師咧着嘴一樂:“我不能進來?”
新班主任臉色難看。
陳舷拽着方谕走出座位,拉着他往後退,退到了一個還算安全的距離。
新班主任說:“并沒有說您不能進來,隻是學校現在是工作階段,進來的每個人,門衛都會給辦公室打電話,有許可才會放行。可能是學校的門衛疏忽了,您先來辦公室吧,有事我跟您慢慢交代。”
男人擡手用力揮了揮。他動作幅度很大,擡手時就像要扇人巴掌似的。
他意味深長地、語氣抑揚頓挫,不容置喙地高聲說:“用不着,用不着!我不麻煩你們!我呢,我今天來,也沒有什麼事。”
男人指了指方谕:“我實話跟你說,老師,我是他爸,我就是來找他要他媽手機号而已,沒什麼事,不打擾你們了啊,都散了吧散了吧。”
“來,方谕,”男人轉身拿起剛摔在桌子上的手機,又是一臉和藹的笑,“把你媽電話告訴我,快點,别耽誤你們老師。”
“滾。”方谕陰着臉說。
“别逼我揍你。”男人說,“快點!”
方谕不吭聲,他把陳舷推到一邊去,隻死死地瞪着男人,眼睛裡一片怒恨。
男人嗤笑一聲。他揚揚腦袋,低低罵了幾句,把手機往兜裡一塞,抓起旁邊一把空椅子,朝着方谕走了過去。
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我操!”
尚銘撲了上來,抓着他手裡的椅子就往後拽,“你拿椅子幹什麼!你要打人嗎!老陸!!”
陸藝偉趕緊也沖上來,抓住男人另一隻手,把他用力往後扯。
陳舷重新拉住方谕就往外跑。
方谕踉踉跄跄地被他拽了出去,不知怎麼,他僵得像塊木頭,兩眼還死死瞪着男人,眼睛瞪得通紅。
教室裡又亂成個菜市場。
一群男生蜂擁而上拉着男人,男人氣得破口大罵,還指着方谕怒罵他是個狗雜種。
“費了死勁兒,給老子就生個小白臉!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兒,長的就跟你那死媽一個樣,娘們唧唧的,也有臉說是我生的!”男人大罵,“還離婚!你媽跟我離婚不就是心虛嗎,狗屁玩意兒,什麼兒子随媽,我看就是跟外頭的野男人生的!”
話越罵越過分,越罵越不堪入耳。方谕渾身開始哆嗦,呼吸都不穩了,張嘴就想回罵,陳舷趕緊拽了一把他的衣領:“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