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低下頭,輕掐了一下衣角:“你放心,我會負責你的醫藥費的。”
陸湯沒理這茬兒,隻是對她問道:“音響裡放的音樂,是哪首?我怎麼沒識别到?”
海嗚老實回應道:“那是,我自己寫的歌,還沒有上傳到任何音樂軟件。”
“自己寫的,這麼厲害啊!我覺得很好聽,那場表演沒想到舞蹈那樣爛俗,音樂卻有如天籁一般。”
海嗚聽到這樣的話,并沒有覺得被誇贊到。
她很心疼那些孩子們,也很讨厭自己。
如果不是她在自己的客戶群裡發消息,他們可能也不會過來。
陸湯從急救床上爬起來:“海嗚,你有沒有繼續讀書的想法?”
讀書嗎?
海嗚自嘲地笑了一下。
這樣的事,對她來說太過遙遠,她更着眼于現實的苟且。
自己好不容易,在雲城這樣的小地方,積攢下來了一些客戶。
如果去讀書,可能也隻能去讀個職業學校,美容美發專業讀完出來,客戶群體都流失了,一切還是要重新開始。
算下來,好像并不劃算。
海嗚溫柔地搖了搖頭:“我沒有這樣的想法。”
陸湯又緩緩地躺了下去,内心有些許的失落。
像他這樣的人,沒有辦法在合适的年紀,追尋自己的音樂夢想,被陸修慈囚禁到三十五歲,出來都算大齡歌手了,所以他無比羨慕外面那些自由的人。
可是,他沒有想過,自由的代價,竟然是貧窮和不堪。
在他看來,海嗚是個很有天分的小女孩兒。
完全可以去上音樂學院的,而不是在這裡做什麼毛娘化妝師。
這會埋沒她的。
可是海嗚不喜歡讀書,以後該怎麼辦呢?
漂亮又溫柔的小女孩兒,如果不讀書,逃離野蠻之地的話,今後生活會很慘的。
陸湯很心疼這樣的女孩子,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溫袅趕到醫院後,海嗚已經替陸湯辦理好了住院手續。
海嗚為溫諾的事,跟溫袅道了歉。
溫袅連連搖頭:“不,你不用道歉。這段時間幸好有你陪着妹妹,不然,我覺得妹妹一定過得很絕望。真的很感謝你。”
溫袅能感覺到,海嗚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小女孩兒。
隻是家庭的重任,讓她不得不早早成熟。
海嗚和溫袅交換了微信。
“我家裡,也還有老人和弟弟要照顧,我可以先回去嗎?陸先生的治療費用,請你把單據發給我,我會負責的。”
溫袅不忍心為難海嗚,可是陸湯的治療費用,她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自己又能否全額承擔。
她試探地問道:“你還能找到其他的那些人嗎?”
海嗚搖了搖頭,有些逃避地說道:“他們都是我的客戶,就算我能找到,也沒辦法把聯系方式給你。你應該能理解我的顧慮。”
溫袅很輕地拍了拍海嗚的肩:“我理解的,沒事,你先回去吧,也許陸湯的傷,并不是那麼嚴重。有什麼事,我再和你聯系。”
“嗯。”
她們兩個在醫院裡,溫柔的交談,引得過路的人連連側目。
仿佛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平和的磁場了。
溫柔又美好的女孩子,像是治愈急躁生活的良藥,隻要是真切感受過的人,都會對這樣的人如癡如狂。
夜晚,徐容躺在病床上,忐忑地對溫袅問道:“袅袅啊,媽媽什麼時候能做手術啊?”
“今天太忙,我沒來得及跟醫生交流情況,等明天我再問過後再做決定,好嗎?”
“那好吧,隻是,我放心不下家裡的生意,也放心不下你妹妹。她上學下學的,有人去接送她嗎?平時都是你爸做這些事的,我一病就把他給拖住了。”
“爸爸會記得的,妹妹快下晚自習了,他已經去接了。”
“哦。今天下午的時候,我看你爸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好久。他沒事吧?”
“沒事的,可能是有人要茶葉,爸爸去談些小生意。”
徐容眨了眨眼:“哦,有可能的。我聽說那個叫宋清的男孩子,家裡挺有實力的,如果能就此把生意盤活就好了。”
溫袅的腦袋漸漸地低了下去。
徐容忍不住對溫袅問道:“袅袅,你覺得,宋清怎麼樣?”
可能是不想影響媽媽心情,溫袅小聲地說道:“他,他很好。”
“媽媽也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男孩子。其實,婚姻沒必要等那個很喜歡的人,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來。兩個人隻要相處得合适就好。”
“嗯。”
溫袅給媽媽蓋好被子:“你早點休息吧。平時就總熬夜,到了醫院裡就不要熬夜了。”
她等媽媽睡熟後,掀開媽媽的被子,看她的小腿。
溫袅記得上次,媽媽因為卧床太久,導緻腿上出現了血栓的症狀。
醫護人員,當時跟爸爸鬧,問他為什麼不買壓力襪!
都提醒他了,要買的。
當時,爸爸好像是為了省錢,覺得隻要自己多給媽媽捏腿,就不會出現血栓症狀。
錢,真的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溫袅将媽媽腿間的被子松了松,在不會吵弄她的情況下,開始給媽媽捏腿。
媽媽一直都很珍惜她,從來不許她做這些伺候她的活,總是讓爸爸幹。
她也隻敢在媽媽睡着後,偷偷地給她捏幾下。
陸修慈今天提前下班,不像往常那樣加班到十一點,他坐了最後一班高鐵,從海市來到了雲城。
到醫院門口後,他想起自己不能随意進出病菌太多的地方,不然容易引起并發症,就看了程立一眼。
程立秒懂:“我上去把夫人給喊下來。”
可等程立上去的時候,他又看到溫袅在照顧媽媽,有些不忍心讓她為了總裁下來。
人家家人生病了,自然是要先顧家人,怎麼可能先顧你呢?
就算你是總裁,也不能這樣強人所難吧。
程立狗腿地從醫院跑了出來:“總裁,夫人睡下了。我,我不太好喊她。不如我們先在附近訂個酒店,您先休息一晚,明早再來看她?”
陸修慈完全無視了程立的話,直接給溫袅打過去電話。
她沒接。
他的眉心微動了一下,又打了過去。
這次直接關機。
程立的心咯噔一下。
如果之前還有手機提示音,這次直接顯示關機的話,那就表示夫人是嫌總裁煩,怕他再打來才關機的。
陸修慈擡頭看了看眼前,住院部的這棟樓,裡面仿佛有無數病菌在等待着他。
隻要他一進去,就能入侵他的免疫系統,而他又會像小時候那樣,卧床許久,不得解脫。
程立就是拿準了陸修慈,不敢進醫院這一點,所以才鼓起勇氣對他撒謊的。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陸修慈直接把手機丢給了他。
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特制口罩,戴在了臉上。
他的目光本就比尋常人要冷,如今再戴上遮蓋面容的口罩,有種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強勢感。
程立覺得總裁夫人要完……
本來她從家裡逃出來,就已經讓總裁很生氣了。
雖然總裁白天什麼都沒說,可是保镖大隻狼的慘狀,就是總裁情緒很明顯外露的證據。
程立是很了解自家總裁的。
若是他想做的事,是根本不會體諒對方的處境的。
别看夫人的家人在住院,可對于總裁這樣冷血的人來說,并不影響他對夫人做一些可怕的事……
他現在就隻能在心裡,默默地為總裁夫人祈禱,希望她現在已經睡下了,千萬不要醒過來。
能拖一晚是一晚。
陸修慈走進了住院部的電梯,周身散發着一股病毒勿近的氣場。
他很嫌棄這樣的地方。
如果不是溫袅在,可能他一輩子也不會來。
都怪她,為什麼要一次次地,從他身邊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