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費爾南眨巴兩下眼睛:“你們真的認識啊?”
雙方的異樣表現都向他透露着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沒有回答費爾南的問題,朱莉安和坎蒂絲拉着芙麗娅就往一邊走。
直到确認四下無人後,芙麗娅才紅着臉開口:“我好像也和你們沒什麼好說的吧?怎麼?你們要暴露我的身份,然後把我交出去?”
坎蒂絲笑得花枝亂顫:“原來你也有今天啊芙麗娅·弗克魯茲,你竟然成了我弟弟的扈從!”
芙麗娅咬牙切齒:“你們要笑就笑吧!”
“不不不,你刺殺王儲的英雄事迹我們可聽說了。”
朱莉安打量着她的裝扮,輕聲笑道:“以前呢,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傲慢又無腦的花癡,倒是沒想到後來竟然能有這樣的反轉。”
“所以呢?”
“所以———”坎蒂絲收斂起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們不會出賣你的,相反,我們非常欣賞你。”
“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你幹成了一件足以載入帝國史冊的大事,也是很多女性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朱莉安眼底的欽佩不假。
在這個封建的社會裡,女性總是受到來自各方面的壓迫,就像兩姐妹,即便能力卓越,也始終無法擁有與男性争取同等地位和權力的機會,家族賬簿上的繼承權永遠寫着兄弟的名字,而她們的未來不過是被反複稱量的籌碼,等待着被投進婚姻的天平,沒有正當的事業,除了繁衍後代、面對的可能還有家庭裡來自丈夫施加的苦難。
太多的大男子主義者高舉旗幟理所應當地壓榨她們的價值,帝國内女性因家暴而死的刑事案件不少,但統治者冷漠的态度縱容了這檔惡性事件的發酵。
克倫勞德怎麼不算其中的經典案例呢?
她們早就看他不爽了,像芙麗娅這樣奮起反抗直接殺到統治者臉上的,就算最後以失敗收場,也能夠對沉默的大多數産生不一般的激勵效應。
在聽說這件事後,她們之間那點微不足道的敵意似乎夜悄然消解了,在這片土地上,女性從來不是彼此的藩籬,彼此之間,本就更應該惺惺相惜。
“我們會幫助你。”
“芙麗娅,我相信以你的性格,絕對不會就此放棄的。”
芙麗娅僵在原地。
朱莉安看出她有些許窘迫,于是道:“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随時聯系我們,當然,你不用太擔心費爾南那個傻小子,他跟别人不一樣,不會對你不利的。”說着,她的眼神瞥向一旁樹後縮藏着的人影:“對吧?費爾南!大人講話你個小孩偷聽什麼?!”
芙麗娅聞言扭過頭,正好看見費爾南滿臉通紅地從樹後走出來。
他滿臉震驚地盯着她:“你你你你你真是女女女的?”
坎蒂絲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臉,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小子聲音再大點我給你舌頭拔了!”
“她她她——她怎麼可能是那個大公家的小姐?!”
費爾南的情緒如此激動倒也不奇怪,他從小就和姐姐們親密無間,幾乎是在全家的寵愛中長大,因此在聽說不少關于芙麗娅和他姐姐們作對的事情後、義憤填膺地表示要在見到芙麗娅後把她狠狠教訓一頓,可他壓根沒想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之所以如此頹廢也是因為他無意繼承爵位,更希望父親能把繼承權讓給姐姐們,可這并沒有打消蘭開斯特公爵的執念,反而想盡各種辦法要把他的壞毛病給改了。
聽到這些,芙麗娅心裡似乎有了底。
怪不得當初在河邊他會給出那樣的回答。
夕陽将幾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在沙地上勾勒出奇異重疊的輪廓。
同為女性,又從小彼此了解,芙麗娅深知眼前這兩位小姐的品行,不同于任何她所接觸過的貴族,坎蒂絲和朱莉安有着堪當領袖的傑出才能和遠大志向,簡直正得發邪。
她忽然想起某次宴會上,這對姐妹曾當衆駁斥侯爵對女性的輕蔑言論,眼中迸發的火光比宴會廳所有燭火都要耀眼。
更何況,他們之間本就沒什麼大仇大怨,因此芙麗娅對他們并沒有什麼太多的疑慮。
朋友?
這兩個遙遠的字裹挾着陌生而又珍貴的溫度抱住了她。
芙麗娅垂眸斂去眼底複雜的情緒,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手緩緩探出,指尖懸在半空頓了頓,才終于堅定地伸向費爾南:“抱歉,現在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芙麗娅·弗克魯茲。”
那就賭一把吧。
“我……”費爾南抓了抓頭發,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她的手。
坎蒂絲在後面看着他迅速漲紅的耳根又開始憋笑。
遠處傳來歸營的号角,拉出悠長的尾音。
這一刻,這條路不再是她一個人在走。
而埃利斯的新預言也在更快地向現實靠攏。
“聽說理查茲公爵正在大肆搜尋你的蹤迹,已經摸到了這裡,如果要繼續逃我們可以幫你打點好一切,”朱莉安正色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我可以給你打掩護!”
“不。”芙麗娅眼底寒芒乍現。
“不逃了,我要親手在克倫勞德的眼皮子底下宰了他的走狗。”
然後,再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