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倒是總是擔心這兒，擔心那兒的，真到了這個時候，好像什麼都用不着想了。

已經有答案了。

如玉般清瘦皎白的手撫上他的臉側，還未等她有所動作，五條悟就敏銳地頓住。

他遲疑地看向鶴田笙，湛藍色的眼裡是驚喜、是期待、是害怕。

那雙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他微紅的眼眶，她的眼角漾開溫柔的笑意。

“把告白留在下一次見面吧。”

再陪我賭一次吧。

比天空美麗的瞳孔就像那天的煙火，那是一片無與倫比的璀璨。

不等他想好要說什麼，少女的唇瓣輕輕地落在了他的眉心。

輕觸即離，擡起頭，鶴田笙單手摘下自己左耳的耳飾，将其帶在了他不知何時打好的耳洞上。

注視着血紅色的玉髓和金片在少年精緻的臉側搖曳，她看到了另一隻耳垂。

他總是這樣，在所有的可能裡都留給了她選擇的餘地，隻等待着她的最後一步。

五條悟站在一百步的終點前，等待着她的最後一步。

星火不知從哪裡燎起，她身上的光也漸漸朦胧了起來。

她眉眼彎彎，似是未曾感受到痛苦，即使她的腳已經化成了一片片光斑。

他眼裡的欣喜還未占據那片歡快的河流，一直潛藏在角落的絕望、無措、害怕就像一陣狂風，卷起滔天的巨浪。

餘光裡的光斑不再是那小小的一片，鶴田笙搭在他眼角的手指也漸漸地泛起了光。

口腔滿是血腥的味道，也許一切都早有預兆。

那片花海前的笑，那次她兀自離開的背影，還有她推開自己離開時用力到發白的手指。

或許他早該想到，除了死亡之外還能讓她如此猶豫不決呢？

觸及她下意識躲避自己的雙眼時，他總覺得可能是自己太過莽撞，想着慢一點、慢一點就好。

可是啊，他現在隻覺得，為什麼不能再快一點呢？要快一點、快一點才好。

他有很多話想和她說，有很多東西想和她分享，有太多地方向想和她一起去。

他們有太多太多的事還沒有做，這麼就到此為止了呢？

淚水模糊住了眼眶，五條悟拼命地眨眼讓自己看清所有的一切。

不想在她的記憶裡留在自己狼狽的樣子，少年倔強地睜大雙眼，渾然不覺那豆大淚珠順着他姣好的面容如珍珠一般滑落。

他的聲線抑制不住地顫抖，但臉上卻揚起一個如初見時一般張揚的笑，盡管淚眼潸然。

“說好了，再見就在一起。”

鶴田笙看着他，久久地注視着他，微弱的光漸漸彌漫她的全身。

她的唇角一如初見那般漾着輕快的笑意：“之前的那個要求，我想好了。”

輕狂肆意的少年們啊，我們總覺得有太多時間，恍然回神後才發覺，耳邊已經不知何時響起了片尾曲。

她看着他嘴角逞強支撐的弧度，釋然地笑了。

所以啊，她總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明明有預料到失敗的可能，但她還是選擇了執行這個計劃。

這是不是也說明，她在期待着另一種可能，她自私地、惡毒地、希望他永遠地屬于自己。

咒術師都是瘋子，包括她。

明明已經想好怎麼辦了，但看到這樣的五條悟，她還是不自覺軟下了心腸。

洛陽三月花如錦，偏我來時不逢春。

是我，是我不逢春啊……

少女的手漸漸被亮起的光包裹，融合，破碎。

在一片飛揚的光斑中，一滴淚落在了五條悟的掌心，少女的笑容被淹沒在那片光海。

一陣風吹過，光在空氣中消弭。

隻留下獨坐在原地的五條悟，和他耳邊她最後的餘音。

“如果花落了，就别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