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悄然過半。
葉無憂從醉酒中驚醒,營帳外已經是一片火光沖天。
“将軍!我們擺放糧草的營地起火了!”康绛滿臉煙灰地沖進來。
葉無憂目光陡然沉下,他站起身一把扯過外袍,跟着康绛出了營帳。率先撲面而來的不是火光,而是空氣中濕潤的霧氣,本不該燥火的初夏,東營卻生了場大火,濃煙沖天。
火勢燒得極大,葉無憂步履匆匆趕到時,楊棯已經先行帶人挖出一條隔離帶。
火情發現及時,但被火油潑滿的營地,滅火仍耗了半個時辰,随着最後一點火星堙滅,葉無憂強壓怒氣坐回營帳内,冷眼盯着跪了一地的人。
“東營存着大量的糧草,蠻敵用了火油,沒救回來……”今夜康绛當值,他也跪在葉無憂面前低聲請罪。
“火油?蠻人這群孫子!好得很!”葉無憂猛拍椅子站起,面上怒氣難掩,“一周前本将軍才将糧挪去東營,蠻敵消息來得真快。”
将軍不常發火,這聲怒喝,吓得跪地請罪的兵卒們哆嗦出節奏。
“将軍息怒!”楊棯看了康绛一眼,也一同跪在葉無憂面前,“蠻敵趁我們出征前,毀我大軍糧草,應是早有預謀,屆時等到我們出征,缺糧短衣,将士們瞻前顧後,必定大敗,末将倒有一計獻上!”
葉無憂神色稍緩,他斜睨着楊棯,抽了抽嘴角,冷聲:“說。”
“蠻敵毀損我軍糧草營,遠水解不了近火,我們不如也去搶了他們的!”楊棯說,“今夜蠻敵嘲我們救火,營内戒備必有漏洞,我們若現在突襲,必能殺蠻敵個出其不意!末将可率三百輕騎,馬蹄上均裹上軟布,天亮前能悄聲繞到蠻敵後方,能搶則搶,搶不了就将蠻敵的糧也一并燒了!”
“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壞無非虜轫和我們都沒糧。”葉無憂冷笑一聲,看向楊棯,“副将熟知草原地貌,又通狼言,那就交由你去。”
“是!末将定不辱命!”
三言兩語,計策被輕易敲定,楊棯的三百輕騎好似早有準備一般,一刻鐘後準時集結在營前整裝待發,葉無憂擡起手拍了拍楊棯的肩,凝重道:“切記,燒糧為主,不要戀戰。”
“嗨呀,葉勉你戲過了,放心吧。”楊棯避開其他人視線同葉無憂嬉皮笑臉。
“楊棯,你要是敢把自己賠進去,我就去把你狼窩燒了。”葉無憂冷着臉壓低聲音,對楊棯的态度極為不滿。
“……将軍能不抖着腿走到狼窩再說!”楊棯笑着上了雪駒,朝着狼群探尋到的蠻敵位置快步行進。
目送三百輕騎遠去,葉無憂煩躁地遣散先前跪了滿地的兵士,獨自一人走回營帳,他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小字。
“陛下,沒糧了,速來。”
寫完,葉無憂擡手招來信鴿,信鴿親昵地啄葉無憂兩指間夾着的紙條。
“給你給你。”葉無憂将紙條塞進鴿子腿上綁着的竹筒中,他将鴿子攏在手心,憐愛地一下下撫摸鴿子的腦袋,柔聲交待,“零一啊,咱們機靈些,能避開就避開,快些把信帶去,哪怕被陛下炖成鴿子湯也不能便宜……”
葉無憂聲音越來越低,他擡手将信鴿托上夜空,零一撲騰着翅膀義無反顧撞向漆黑的夜幕,那一抹白,掙紮着,漸漸被閃爍着繁星的幕布吞噬。
又有火光在原野上燒起,幕布中間劃過數顆璀璨的流星。
虜轫打下空中翺翔的信鴿,從竹筒裡掏出葉無憂給陛下的私信,看着那龍飛鳳舞的一行撒嬌,虜轫撩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