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并不是錯覺,這人就是在看他。
“先生,快艇已經準備好了,我是送你離開的駕駛員,咱們現在坐上快艇,二十分鐘後就能上岸。”一名駕駛員走到秦筝面前,聲音讓他稍稍回神。
他斂眸微垂,正要起身,手撐着輪椅扶手,卻在剛要用力時頓了頓,又不着痕迹松了力氣。
秦筝眼睫微掀,再次擡頭,卻見原本站在幾米開外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自己面前,在距離自己半米的位置站定。
“看什麼?”聞驚阙笑問,一語雙關。
昨晚看什麼,現在看什麼。
秦筝心知肚明。
他眼睫微垂,自上而下看去,似有幾分無辜憐弱。
駕駛員已經在猶豫是不是要給保安打電話了,眼前這一幕實在很像因為一場對視即将引發一場血案。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她身邊這位還是殘障人士,對上對面的高大男人,情況實在不利。
手還沒摸到對講機,就聽輪椅上那位忽然開口:“我上不去快艇。”
駕駛員的動作頓住了。
嗯……怎麼說呢,話是很尋常的話,隻是這聲音這語氣嘛……
有一點軟。
隐約還帶着一股理直氣壯的味道。
不是撒嬌,勝似撒嬌。
不知怎的,駕駛員的心一下子就穩了。
她的心穩了,某人的心卻動了。
聞驚阙好整以暇繞着秦筝轉了一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個遍,忽而笑了,不是剛才那種似笑非笑,而是真正愉悅的,像是看見什麼有趣的,感興趣的事物的笑。
如果他沒理解錯,這人是希望自己能抱他上去?
如果不是他沒失憶,都要以為自己又犯病了。
他收回昨晚的話。
有趣。
真有意思。
今天之前,聞驚阙從未想過,成為别人感情裡的第三人,竟然這麼有趣。
聞驚阙俯身彎腰,一把将秦筝抱起,與此同時,腦海中閃回昨晚的畫面,仿佛冥冥之中,昨晚錯過的懷抱,在此時補了回來。
在他抱住秦筝的那一刻,秦筝雙臂也十分配合地攀上聞驚阙的脖頸。
兩人都能感覺到,勾住聞驚阙脖子的那雙手正在輕輕顫抖。
秦筝克制又克制,到底沒能完全壓制住身體發自内心的反應。
過去三十年裡,聞驚阙抱過他無數次,卻沒有一次,他能勾住對方脖頸……
在勾住聞驚阙脖子的那一瞬,前世那顆充滿了遺憾的心,終于稍稍填補了一點。
聞驚阙垂眸盯着他微微泛紅的眼尾,忽而低頭,湊到秦筝面前,二人面面相觑,避無可避,咫尺之距,近到能嗅到彼此的呼吸。
“現在才害怕,是不是晚了點?”
他将秦筝這種反應當成了緊張害怕。
秦筝怔怔望着他,目光在不經意掃到聞驚阙額角一處傷痕時,再也移不開眼睛。
雙臂微松,修長的手緩緩擡起,似乎想要觸碰那處傷痕,卻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聞驚阙一邊給撞得頭破血流的腦袋上藥,一邊跟秦筝閑聊。
“别看流血,其實隻是表面的毛細血管破裂。”
秦筝靜靜聽他胡說八道,也不說話。
“這麼不開心?”聞驚阙湊過來。
秦筝不理他。
聞驚阙:“很多童話書裡,主人公都會有苦難和遺憾,然後用想方設法用魔法消除苦難,如果真的有魔法,你就可以用魔法對我英雄救美。”
“那你要以身相許嗎?”
“當然,這才是官配!”
秦筝笑了。
聞驚阙适時安利:“真的不考慮讀童話書嗎?”
秦筝一秒收斂笑容,“不想,不聽,不考慮。”】
聞驚阙告訴他,他是在把渣爹送進牢裡,私生子弟弟為了家産,才給他下神經類毒素。
可他昨天才查過,聞驚阙把渣爹送進牢裡,也就是上個星期的事,即便那個弟弟動作迅速又隐秘,此時的聞驚阙頭上也不會有發病撞牆留下的舊傷。
曾經的秦筝對童話不屑一顧,如今才發現,原來童話才是這世上最令人向往,又最求而不得的東西。
童話裡的主人公無論如何都能過上幸福完美的人生。
現實中的秦筝即便得到了重生的魔法,也不是所有遺憾都能彌補圓滿。
聞驚阙,你究竟騙了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