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地看着那張照片幾秒仍沒有回過神,知夏努力回憶着當年的事。
當時是九月開學沒多久,雨季已經過去了卻因為台風過境突降暴雨,連着下了四五天,到第三天的時候,學校的排水系統已經有些承受不住,加上學校後山本就是一個并不太穩固的大土坡,不斷有泥水混着雨水形成小的泥石流順着後山流下來,一些山上的石頭也開始松動。
那天半夜,宿舍樓裡突然一陣巨響,随後走廊裡便沸騰起來,大家都驚慌失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但水已經把一樓的部分宿舍給淹了,宿舍樓外的水更深,宿舍裡的電也斷掉了,外面雷電和暴雨還在繼續,誰也不敢輕易往外跑,眼見着一樓的積水越積越多,有人提議往天台跑,但随即又有人說,山上的滾石正順着之前落石的軌迹往下掉,不出意外的話都會撞擊到宿舍樓外,怕是每一層都不安全。
知夏的宿舍在三層的中部,積水就是漲得再快也不會一下子漫到三樓,而滾石撞擊也不會撞到中間。知夏一邊把舍友都叫起來收拾東西,一邊給知夜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安知夜睡得迷迷糊糊,聽知夏說完清醒了不少,讓她别到處亂跑,他想辦法把她接出來。沒過幾分鐘知夜電話回過來,原來男生宿舍那邊也淹了,大家都不敢貿然下水,學校也已經啟動了應急預案,正在召集老師和學生幹部想辦法幫大家把大家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知夏拉着彭珊把宿舍的門窗全部關好,用膠帶封上,又讓大家把貴重的物品收拾好帶着身上,找出宿舍所有防水的東西把帶不走的衣物和被子裹上,又翻出所有的雨具給大家分好,然後安靜等着救援。
沒多久,舍友的手機先後響起,她們的男朋友趟水來接他們了,學校決定讓大家暫時先在地勢較高又有封頂的體育館過夜,等天亮了把排水系統恢複了就可以分散去别的地方了。
彭珊拉着知夏一起走,但到了樓下,知夏發現水已經沒過大多數男生的膝蓋,先離開的人大多都是被男生背着出去的,接人的皮劃艇也是體育學院平時練習用的那種,隻能坐幾個人,坐不上的都是兩人攙扶着走。
知夏想了想跟彭珊說不用了,她還是等知夜來接她好了。盡管彭珊堅持說跟她走也一樣,就是讓她男朋友多趟一趟水的事,可知夏仍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等宿舍的人都離開了,知夏才發現手機早已沒了信号,根本撥不了電話。她隻能站在二樓的樓梯上等待着。有那麼幾次她想,其實自己趟水也不是不行的。
不過沒多久,有人來拽知夏,上來就說“跟我走。”那人穿着深色的雨衣,還戴着口罩,宿舍樓裡也沒有了光線,根本看不清臉。
知夏見到陌生人的第一反應當然是甩開,警惕地保持着距離。
嘈雜的樓道裡說話都得用喊的,那人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說:“小夜被拉去旁邊實驗樓了,那邊的機房和實驗室需要斷電,試劑什麼的也需要收好!跟我走,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知夏半信半疑的,但當時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上來,我背你出去!”那人俯下身子示意知夏。
知夏心驚膽戰地把雨衣整理好,跳上了那人的背。
走出宿舍樓時,水已經快要漫到大腿,沒走多遠就遇到回來接人的皮劃艇,帶頭的人似乎是體育學院的,那人交代了幾句把知夏放在皮劃艇上便離開了,知夏一直都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
如今看着那張照片,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緊接着後面還有一張知夏坐在體育館一角披着一件男士外套的特寫。
知夏自然認得那件外套,當時人群裡倒手傳來這麼一件外套,隻說給管理學院安知夏,拿到時知夏也疑惑,知夜沒有這麼一件外套,但倒手傳來的人卻又笃定說是醫學院那邊傳來的。知夏就也隻當或許是安知夜找同學借了件不穿的外套。
夜裡雨還一直在下,溫度也在降,雖說全校近半數的人都擠在了體育館裡,但身上濕哒哒的也會冷,知夏索性就穿上了那件外套。可當第二天見到安知夜時,他似乎比自己更困惑。
于是那件外套還也還不了,扔也扔不掉,至今還在知夏家裡的衣櫃裡放着。
但好像,突然也找到主人了。
知夏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被什麼東西緊緊包裹着,心髒又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攥着,她反複看着那幾張像是穿越了時光的照片,當時的一幕幕映入眼簾,勾得人心裡又酸又癢。
擡頭時球場上季曉清正好投進一個三分,大家歡呼擊掌,結束了比賽,季曉清笑着大步朝知夏走來。
還沒等人走到跟前,知夏便忍不住扔掉手裡的東西,沖過去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