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舉動實在是暧昧到超标!
陸明明臉一下燒得通紅,她猛地往後拖椅子,椅腿和地闆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
“你……你!”少女瞠目結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今天太不穩重了!時候不早,咱們該回去了,我去樓下等你,你冷靜冷靜再瞎下來!”
話音剛落,她拔腿就跑,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栾珝微微出神,瞧着手指上沾染的赭色醬汁痕迹,嘴角含笑,舌尖輕輕舔過指腹,一雙鳳眸彎起,盡顯風情萬種。
他擡手,仔細整理好耳邊碎發,将桌上的紙袋收入袖裡乾坤,随即起身,打算下樓,卻冷不丁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栾珝面色不悅,看向對方,問道:“不知英大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那人長着一雙三白眼,眸光淩厲,眉宇間殺伐之氣頗重,不是别人,正是剛才那位歡哥。
英哥大大咧咧地在陸明明坐過的椅子上重新坐下,雙腳随意搭在桌上,态度懶散,“原來六百年後的小鳥兒,脾氣還這麼沖?你我如今并非在昆侖都中,你可以直接叫我——趙英。”
栾珝卻拱手行了一禮,道:“栾某不敢對大人不敬,隻是趙大人,能否讓我過去?”
“不能。”趙英歡右手支住下颌,“故事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她還需要去見一個人。”
栾珝錯愕了一瞬,随即雙手“啪”的一聲重重拍在桌子上,實木桌闆上留下了十指的痕迹,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關裡咬出來的。
“可你明知她得知真相後會很痛苦的!”
“痛苦?”趙英歡神色中帶上幾分玩味,或許還夾雜着些許無奈,“我以為她既然敢在萬年前做出那種事,應該早就對之後要吃的苦頭做好準備了。”
“青鳥,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覺得是我沒勸住她。但你想過沒有,仙界已退隐近萬年,上面決定六百年後以昆侖都為界,重新出世,這是一個機會,不隻是你,很多人,就連我也在等……”
趙英一番話可謂說得情真意切,說得栾珝不由得愣了神,不過片刻,他又猛地抓住趙英的手腕,一把拽起,認真道:“可是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這本來也是我擔憂的,但其實不過是先後順序颠倒罷了,結果理想不就夠了嗎?我也是借着這次任務的契機,在二位司命那兒僥幸窺得天機。”他說着,撩起自己的袖口,露出下面層層疊疊的傷疤,“畢竟誰能不對自己的命運感到好奇呢?這麼說來,我确實也欠她一個人情。”
“算了,六百年後再還吧!”趙英來無影去無蹤,轉眼便失去了行迹,“時間一到,我加在這間屋子上的禁制便會自行解開,陸明明那兒有我看着,不會讓她出意外,到時候你過來接她便是。”
栾珝飛撲至門前,用盡全身力氣去拽把手,可大門卻紋絲未動,他雙手掐訣,随着數道青光閃過,門扉依舊緊鎖。
他脫力一般軟倒在門前,淚水順着眼尾溝滑進鬓邊的青絲,雙手緊握成拳狠狠地砸向身下的地闆,濺起一片揚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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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珝可真慢啊……”少女百無聊賴,低頭用鞋尖輕輕撥弄着磚縫裡的青草。她怕再度引來什麼不該有的注意,隻敢悄悄躲到樓梯下方。
這裡離後台很近,戲樓這邊安排了一名五十上下的老漢守在門口,防止有人誤闖後台。那老漢時不時從腰間挂着的髒得辨不出底色的布口袋裡,撚出一顆黃豆,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陸明明撇了撇嘴,再度将目光轉向腳下那棵可憐的小草。柔弱的草莖不堪其辱,折服了腰,軟趴趴地趴在她的鞋面上。不由得讓陸明明聯想起那一截纖細的青色腰肢。
不過,與這草不同,那截細腰的主人一看身姿便知其勁瘦有力,握上去的手感想必也一定很好。
少女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在心中暗暗唾棄自己。
陸明明啊陸明明,你有什麼理由說栾珝不穩重?瞧瞧你自己,分明也是個女流氓!
少女心虛地終止了對小草的“蹂躏”,轉而倚靠在邊桌上,摳弄自己的指甲。
那看門的老漢終于站起身,邊捶打着酸痛的後腰,邊往後台的方向去。在他坐着的那張椅子後面,一線幽幽的燭光從門簾縫隙中透了出來,莫名吸引着她的注意。
就看一眼,肯定不會有事的。陸明明這樣想着,蹑手蹑腳地朝着門簾靠過去,她伸出手指,微微挑起門簾一角兒,貓兒似的探出腦袋,屏氣凝神,小心窺探着簾子後的世界。
戲樓後台堆滿了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箱子,隻留出一條蜿蜒小道勉強供人穿行。與前台的熱鬧不同,後台靜得出奇,入目之處空無一人,然而,陸明明使勁揉了揉眼睛,她剛剛分明瞥見一抹鵝黃色的衣角,從道路盡頭一閃而過。
那道翩跹的身影,不知為何,竟莫名地讓她覺得眼熟……
她回頭望了望,确定那老漢還未折返,于是從衣領裡掏出玉墜,緊緊攥在手心,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