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位便是傳說中的諸事不管的杭皇後了,而那位氣勢逼人的就應該是唐妃了,然而最令她意想不到的則是李惜兒竟然能坐在第三把椅子上,對方的心機手腕可想而知,陸明明暗自慶幸自己與她并不是競争關系。
杭皇後倚坐在椅子裡,環顧四下,對着陸明明的方向問道:“我看你面生,你過來讓我瞧瞧……”
陸明明再三确認這位皇後娘娘是對着自己說話,才壯着膽子碎步上前。杭皇後讓人另設交椅,方便陸明明挨着她坐下,她溫柔地執起少女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手背,語氣和緩的柔聲問道:“你叫什麼?今年多大啦?”
陸明明覺得這位皇後娘娘像個溫柔的大姐姐,于是彎身湊過去,笑着回答,“娘娘叫我明明就好,今年雙十了。”
“雙十啊……”杭皇後點點頭,半是贊同半是追憶道,“真是好年紀,無憂無慮,身體健康,真好啊!”
“皇後娘娘您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您才是正值春秋鼎盛的年紀,趕緊好起來才是,我們才有主心骨。”李惜兒掩唇輕笑,杏眼輕飄飄掠過對面,又重新回到杭皇後身上。
杭皇後聞言隻是微笑,撥弄着陸明明手上的翡翠戒指。
陸明明有些緊張地瞟向下側,内心暗暗尖叫,這就是傳說中的宮鬥嗎?率先開啟宮鬥的竟然是以溫婉著稱的莺嫔嗎?
那人終于放下暖手爐,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眼李惜兒,轉過頭對着杭皇後道:“莺嫔妹妹說得對,我們确實都盼着娘娘身體盡快康複,眼看着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宮裡又開始忙起來了,沒有娘娘主持中饋,我簡直是忙得焦頭爛額。”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相讓,還是杭皇後出面調和,她輕輕咳了一聲,咽下宮女适時遞上來的熱茶,和聲道:“唐妃,既然陛下讓你協理六宮,你就大膽去做,有什麼不懂的,盡管來問我,還有莺嫔,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不用你在那說。”
她視線掃過底下心思各異的衆人,目光閃着奇異的光芒,略有些神經質的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半起身道:“你們,一個個在想什麼,我全都知道,不要看着我好像時日無多,就動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本宮在這個位置上一天,就是你們的皇後!在我咽氣之前,給我老實點!”
最後一句杭皇後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喑啞着嘶喊出來,音量不高卻敲擊在每一個人的耳膜上,下面呼啦啦跪倒一片,陸明明也隻能順勢跟着跪下。
杭皇後跌坐回椅子上,氣喘籲籲地平複着呼吸,婉拒了圍上來的宮女,目光複環視過衆女,語調依舊溫柔如初,“本宮也乏了,你們也先回去休息吧。”
衆女聞言行過禮後,紛紛倒退着向外走去,陸明明沾了杭皇後的光,有幸成為最後一名,忽然被身後的唐妃一把捉住腕子。
唐妃一隻手捉住陸明明的腕子,另一隻手徑直來拽陸明明的耳墜,怒氣沖沖地問道:“你這耳飾從何而來?”
陸明明吃痛,猛地一把推開唐妃,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大聲質問:“我的就是我的,你有病啊?”
這一出動靜驚到了本打算回房休息的杭皇後,于是大家又隻能回座坐好,陸明明怒瞪了唐妃一眼,心底默默埋怨對方沒事找事。
耳飾已經被皇後命人取下承在托盤中,這是一對翡翠的耳飾,翡翠被工匠巧妙地雕刻成一對佛手撚珠的形狀,造型質樸大方。
陸明明也是看這個破耳飾的顔色與栾珝送她的翡翠戒指顔色相配才會選擇這樣搭配,誰知道會遇見這樣的事情。
杭皇後神色怏怏地萎坐在玫瑰椅中,食指敲擊着太陽穴,目光投向唐妃,示意對方先說。
唐妃緊盯着托盤裡的耳飾,一字一頓道:“皇後娘娘,您知道我素來最愛戴此物,隻是數月前消失不見了。此物乃是當年我進宮時,聖上欽賜之物,内務府的冊子對禦賜之物的去向均有記錄,是不是這對耳飾一查便知。”
說着,她瞥了一眼陸明明,不屑道:“況且此女不過是沂王别院宮女出身,一朝得幸忝列後宮,哪來閑錢置辦這些東西,依妾身看,分明是這人手腳不幹淨,就連手上的戒指怕也是不幹不淨得來的,各位姐妹們快好好看看吧……陛下也真是的,是不是看了什麼救風塵的戲碼,什麼阿貓阿狗也往後宮領。”
陸明明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娘娘您想說罵我們是阿貓阿狗,那您是何物?長嘴的八哥?再說了,我也是有月錢的,如何不能自己攢錢買一些珠寶首飾,您這也太污蔑人了!”
她拉了拉栾珝的袖子,眉頭微蹙,問對方,“你快解釋解釋,我這耳環從何處來?”
唐妃想不到陸明明居然敢回嘴罵自己,一時被噎了一下,于是抱着雙臂好整以暇地等着栾珝的回答。
栾珝上前一步,聲音清冷卻帶着不容置疑地堅定,“唐妃娘娘心急,我們家主子向來善解人意,可以理解娘娘的心情,隻是陸嫔娘娘與您同為一宮之主,您無端質疑其品性,是否也是在懷疑太後娘娘與陛下的眼光?望娘娘慎言,莫要因一時意氣,壞了宮中和氣。”
陸明明見有人撐腰,氣場瞬間回來了,叉着腰,理直氣壯道:“就是,此物造型雖然别出心裁,但畢竟隻是佛手撚珠的造型,也不罕見。此物是我昔日開放日的時候從外面買來的,宮女私産難道也要登記在冊?那就請皇後娘娘做主,幹脆把大家的私産全都登記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