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鄒莉莉沒擡頭,手上拿着根紅筆,行雲流水地在不知道誰的作業本上畫大叉。
蘇可意看着那兇殘的大紅叉,嘴角動了動。
她等下要怎麼說,直接認了吧,就說她忘帶了,争取坦白從寬,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但是怎麼說才能把嘉嘉擇出來?
鄒莉莉頭也沒擡,剛剛被李昊洋氣着了,心裡的火還沒消,燒得她心口疼。
這小崽子皮得很,講講不聽,罵罵不理,你跟他說天他跟你說地,說着說着就被他帶溝裡了,一直是積極認錯永不悔改。
她三十幾歲大好的年紀居然已經長白發了,果然是應了那句話: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
鄒莉莉語氣雲淡風輕:“可意,你的作業本呢?”
蘇可意察覺出這話不太對,不應該問她為什麼讓賀嘉卉代筆嗎?
鄒莉莉再問了遍:“可意你作業交了嗎?”
蘇可意底氣不足:“交了——”吧。
隻是不是我自己寫的,蘇可意抿着唇,覺得有點辜負老師的信任,不太好意思。
“我這兒沒有。你再回去找找是不是落在哪了。”
蘇可意眼睛一亮,居然是丢了。
“好的。”她乖乖應下。
鄒莉莉還是比較信任蘇可意的,畢竟高一的時候蘇可意那班也是她教的。所以她甯可相信是李昊洋把人家的作業吃進去了,也不信是她沒寫作業。
退一步講,要是真沒寫也肯定不是故意的,班裡的幾個學生什麼德性她最清楚。
鄒莉莉瞥了眼桌角堆着的試卷,“剛好,你把我們班的試卷數過去發了吧,一人一張。”
數試卷,數完試卷數試卷,蘇可意帶着怨氣數試卷,這張給李昊陽,那張也給李昊陽。
蘇可意正碎碎念自娛自樂着,數到一半的時候,隔壁的幾個老師有了聲音。
“你們班那個新來的學生,就是校長說的那個,娛樂圈回來的idol?”
蘇可意手一頓,眸光一閃,手上數試卷的動作漸漸慢下來。
“他不是新生了。”回答的是五班的班主任姚光明。
林澤與的學籍一直挂在江俪高中,隻是人不在這,嚴格點說,不是新生,算老生。
“那他成績怎麼樣?中考什麼水平?入學測測過了嗎?”
之前在别校就讀,現在轉回江中重高讀書的學生,入學前都要測試,依照測試結果決定是留下還是轉到江中普高部。
姚光明摸了下自己的光明頂,肉眼可見的為難,不情不願地說:“這個學生底子還是有的,隻要後面用點心,跟上來,高考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江俪高中是江俪市的重點高中,在整個省裡一本上線率也都是名列前茅。既然他一開始能考得上,就代表這人腦子是聰明的。
但聰明人哪哪都是,初中常年第一到了高中次次墊底的也大有人在,其他老師沒他這麼樂觀,“我看不見得,先不說他這一年有沒有學過,就算學過,北京那邊的教材和我們這的也不一樣,難度更是天差地别。光明你還是勸勸他,趁早去普高,在這容易崩心态。”
姚光明反問:“讓他轉去普高就不崩心态了?說不定在這壓力一上來,趕上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和比他小一屆的學生一個班,這心裡得更不平衡。”
姚光明歎歎氣,壓了壓手邊的一疊書,卷邊被壓下去又恢複回來。而在這最下邊有一張他的中考成績單和他入學前交上來的測試卷。
本來按林澤與的年齡是應該是要上高三了,但這測試卷上慘不忍睹的分數,放任何一個普高的學生身上都是不夠看的,更不用說在這了。
留級對一個學生來說确實是殘忍。但如果不是他中考成績單夠漂亮,讓校領導那有所猶豫,不然肯定是直接把他勸退到江中普高部。
姚光明暗暗歎口氣,這兩份天差地别的成績,實在是太讓人困惑。太可惜了。
其他老師也為他擔心:“光明,我記得你們五班去年的期末考成績是全年級倒數第三,這次又轉來一個留級的,你得擔子可重喽。”
姚光明也愁啊。他現在年紀大了,就想老老實實教書,多陪陪家人,等着退休,清閑一點,安穩一點,不想再有什麼變故。
這位林同學他見過,比一般的男孩子要成熟,寡言少語看着獨來獨往。
這麼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孩子心裡藏着事,他沒把握能不能做到他的疏導工作,作為一位教書育人的教師來說,教書是本職工作,為學生的終身發展考慮也是義務,這是雙重壓力。
其實還是他運氣有點背,抓阄被他抓到了,哎。他都不曉得自己這骨質都疏松了的身體,能不能扛得住這份壓力。
蘇可意抱着數好的卷子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