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急促地喘着氣,由于過度的驚吓,黑葡萄一般的杏眼裡含着一層霧蒙蒙的水汽,雙手局促不安地攪着手中的裙擺。
“我……我……”
少女緊張得一時半刻不知道說什麼好,望了一眼滿臉疑惑的沈不寒和李琅月,心虛地将腦袋垂下,察覺到崔佑虔走進,又猛然擡頭,一雙煙雨朦胧地眉眼,直直地落在崔佑虔的身上。
崔佑虔見到少女也是一愣,随即對少女作揖行禮。
“微臣崔佑虔,見過福安公主。”
“免……免禮……”
福安公主李順懿手腳慌亂地要去扶崔佑虔,卻被李琅月一把握住,拉到屋裡坐下。
“小……小姑姑……”李順懿像知錯的孩子一樣,眼神躲閃,手足無措。
“自己跑出來的?”
李琅月問,李順懿點頭。
“你父皇母後知不知道?”
李琅月再問,李順懿搖頭。
李琅月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李順懿是李宣和趙蕙甯唯一的女兒,這兩個人平時把她看作眼珠子似的,怎麼會随意讓人跑出宮,還到了萬國春這種地方?
“宮裡今日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也……也不算什麼大事。”
李順懿原本一直羞窘無措地絞着自己的手指,聽到李琅月此番問話,瞬間挺直了背脊,本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小人兒,立刻就來了精神。
“就是今日,裴太妃的侄女進宮了,父皇和母後都在設宴款待,讓我不要摻和,我也不願見到那人,一時煩悶,就自己偷偷溜出來了。”
話說到這裡,李琅月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裴太妃的侄女,也就是裴松齡的女兒,裴家千方百計地想送進宮裡的那位主。
李宣和趙蕙甯一直将李順懿保護得很好,朝堂上那些波濤詭谲的陰謀算計之事,定不會讓李順懿知曉半分。
李琅月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定是今日裴氏女進宮,李順懿又和李宣和趙蕙甯二人鬧,被二人訓斥後賭氣偷偷溜出宮。
李順懿雖一直被李宣和趙蕙甯呵護着長大,但也沒有公主驕縱的性子,一直都乖巧可人,對下人也極為和善,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但在李宣納妃一事上,李順懿堅決不答應,比作為皇後的趙蕙甯還更加強硬。
“以後别和你父皇母後鬧了,這是國事,生在帝王家,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容不得你任性妄為。”
李琅月冷了臉色,眸色如冰,吓得李順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按照實際的輩分,李琅月也隻是李順懿的姐姐,但挂着姑姑的虛名,李琅月也一向是把李順懿當作自己的晚輩來疼愛的,很少如此嚴厲地同李順懿說話。
李順懿一想到,李琅月是替自己去和親的,愧疚瞬時便湧上心頭。
“姑姑教訓的是,是福安任性了,是福安對不起父皇母後,更對不起姑姑。”
“和親一事我已說過,跟你沒有關系,是我自己的選擇。”
李琅月安撫地拍了拍李順懿的手背,狀若無意地瞥了一眼沈不寒。
沈不寒隻是緊抿着唇,擦着手中的洗雪刀。
李琅月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李順懿:“你溜出宮一事,我不會再追究,但你必須告訴我,宮外那麼多熱鬧的地方不去,怎麼會來這萬國春?”
一個尚未及笄的公主,跑到萬國春這等青樓煙花之地,要是給李宣和趙蕙甯知道,就是再寵李順懿,也得把人教訓一通。
“我……我……”
李順懿支支吾吾了半天,卻隻是看一旁的崔佑虔。
李琅月順着李順懿的目光看去,眸色越發暗沉下來。
“那個……都看我做什麼?”
崔佑虔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這跟我可沒關系,我就是閑來無事,來這萬國春随便逛逛。”
說完,崔佑虔又看向沈不寒,見沈不寒也是一臉審視地看着自己,崔佑虔也委屈上來了。
媽.的!如果不是沈不寒求着他來這裡做做樣子,潔身自好如他崔小侯爺,會踏足萬國春這種地方嗎!
結果現在,沈不寒和李琅月,倒是一起審判起他來了?
“跟崔小侯爺沒有關系,是我自己……”
李順懿慌亂解釋:“昨日在父皇的禦書房外聽到崔小侯爺回京述職,我便暗中留意了幾分。本想今日借着出宮的機會,親自到崔小侯爺府上道謝,卻不想見着小侯爺往萬國春來了……”
“于是……我就跟着來了萬國春……”
“起先,小侯爺點了人作陪,我隻能在回廊下遠遠地觀望着……後來見那些人都出來了,才鬥膽跟到門口,不想在這裡遇見了姑姑和沈大人……”
李順懿越說聲音越低,白皙細膩的肌膚上,不自覺地浮上了兩抹微微的彤色。
“道謝?”
李琅月敏銳地捕捉到了李順懿話中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