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是一雙握劍的手,也編起花環來也是那樣好看,如穿花蛱蝶時時見,點水蜻蜓款款飛,指尖翻騰,那般靈動輕巧的動作,卻和刀刻斧鑿一般留在了李順懿的心上。
濃墨重彩,經年累月之後,也不曾退卻半分。
“學的很快嘛!”
崔佑虔對李順懿的學習成果表示十分滿意,将自己編好的花環戴在了李順懿的頭頂。
“我的也給你。”
李順懿的花環也編好了,她也想戴在崔佑虔的頭上,可是她夠不着。
崔佑虔輕笑一聲,蹲下了身子,微微前傾着上身。
驕傲的少年,對他的公主,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花環戴在崔佑虔的頭上,崔佑虔再擡眸時,恰好對上李順懿水汪汪的大眼睛。
小姑娘的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像最珍貴的黑曜石,沮喪落寞的神情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上彎的唇角,牽動着粉嘟嘟軟乎乎的小臉。
崔佑虔實在沒忍住,在李順懿的小臉上輕輕捏了一下。
少年手上的薄繭,擦過小女孩柔嫩的肌膚,不疼,反而有些些癢。李順懿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驚惶無措的小鹿。
崔佑虔自覺失态,隻能尴尬地笑了兩聲。
“那個……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若是再有人欺負你,别忍着,可以直接報我的名号。”
“我叫崔佑虔,清河崔氏崔佑虔。”
李順懿一直記得那個花香浮動的午後,有人替她解圍出氣,教她編了花環,然後将一頂花環輕輕地放在她的頭頂。
那天,她目送着他的離去,陽光灑落在少年的肩上,紅衣潇灑,馬尾張揚,那是十四歲的崔佑虔。
此後,她再也沒有見過崔佑虔。
一直到如今,她的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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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呢!”
從見面起,崔佑虔一直玩味調笑地打量着李琅月和沈不寒。現在終于輪到李琅月調侃起崔佑虔了。
李琅月覺得心裡好不暢快。
崔佑虔當時并沒有問李順懿的名姓,卻沒想到當年那個軟軟萌萌和小包子一樣的小姑娘,如今也已是豆蔻華年,娉娉袅袅,淑女窈窕,當真是有些認不出來了。
“承蒙公主記挂,微臣當年年少不懂事,不知是公主,若有冒犯失禮之處,還請公主見諒。”
崔佑虔正準備對李順懿作揖賠禮,李順懿趕緊将人扶住。
“沒有冒犯失禮的地方,我一直對崔小侯爺昔日相助感激在懷……所以才會在昨日于父皇書房驚聞小侯爺回京後欣喜備至,不想一路尾随至此處。”
“是福安驚擾了小侯爺,該是福安向小侯爺賠罪。”
李順懿要向崔佑虔賠禮,被一旁的李琅月一把拉住。
“行了,這賠罪起來還沒完沒了了。”
李琅月将李順懿拉到自己的身後。
“崔小侯爺今日也是受人之托,來這萬國春有正事要辦,而非尋歡作樂。點了些妓.女小倌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小侯爺您說是吧?”
“自然。”
崔佑虔答得理所當然,本來就是沈不寒求他到此處幫忙的,崔佑虔當然沒什麼好心虛的。
“行了,時候不早了,崔小侯爺正事辦完了嗎?”
“辦完了。”
“那就送福安公主回宮吧。”
崔佑虔錯愕地望向李琅月。
“我……我嗎?我是外男,不應該是……?”
崔佑虔對着李琅月和沈不寒雙手一攤,難道不應該是你們兩位祖宗把人送回去嗎?
一個是福安公主的親姑姑,一個是陛下親信的内侍,怎麼樣都比他這個外男合适吧?
“不然呢?公主出宮是為了尋你,又是為了你才一路跟随至萬國春。你不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去,說得過去嗎?”
李琅月一副事不關己的語氣,随意地撣了撣衣袖。
李順懿的那頂帷帽被沈不寒割壞了,李琅月便把沈不寒給自己的帷帽,戴到了李順懿的頭上。
“趕緊走吧,等皇上和皇後回過神來,你倆都沒好果子吃。”
李琅月又換上了威脅的口吻。
崔佑虔會來萬國春這種地方本來也是因為沈不寒的緣故,他雖心中不願,但沈不寒低聲下氣地求他幫這個幫,他也不忍心不幫。
但如今看來,李琅月才是那個下棋的人,不管是沈不寒還是他,都在李琅月的棋局中。
“行,座師說什麼,弟子哪有反駁的份。”
“隻是公主别忘的,記得點在下做個狀元。”
“那要看崔小侯爺的本事了。”
“定不會讓公主失望。”
崔佑虔嗤笑一聲,放下手中的酒壺,對李琅月和沈不寒作禮拜别後,對李順懿道:
“福安公主請。”
崔佑虔起身,為李順懿拉開了房門。李順懿回眸看了一眼李琅月,李琅月對着李順懿微微點頭,李順懿得到了李琅月的準允,才跟着崔佑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