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原先也有一處紫藤。”
甘草撇撇嘴,眼底掠過一絲怅然,繼續道:“不過阿奶不讓我靠近,說女孩子會沖撞紫藤神,敗了福氣。”
“什麼紫藤神?”祝平安不解的睜大眼眸,歪頭問道:“我聽過月老、竈神,還未曾聽過紫藤神,倒是新鮮。”
甘草指腹絞着衣角,低語道:“花仙啊,阿奶說花仙很靈的,誰家的花開的最好,便是花仙護佑......老人家最講究這些,我是弄不明白的。”
祝平安詫異,“花仙還分這麼清楚?”
“老人嘛,誰知道呢。”
祝平安眨巴眨巴眼,一把摟過甘草的肩頭,笑眯眯道:“那往後你可以随意靠近賞花了,莫想舊事,多看現在。”
甘草怔愣片刻,餘光瞧向正在和段宣聞低語淺笑的杳娘,猶豫着道:“趙娘子......不忌諱這些的吧?”
祝平安噗哧笑出聲,掌心輕輕拍着她的脊背,“你何時見姐姐說過這些?”
“那倒是。”
甘草眼眸驟然發亮,雀躍着笑道:“在牙行的時候,那裡的婆婆教我做過玫瑰餅,過兩日我就試試看能不能做出來紫藤餅給你吃。”
“唔!甘草!我肚子裡的饞蟲已經開始叫喚了!”
兩人笑鬧的聲音逐漸增大,杳娘聞聲回眸,唇畔漾起溫軟的弧度,溫聲道:“這般歡喜,可是說起了什麼?”
祝平安輕咳兩聲,正了正神色,牽起甘草的手晃了晃,“甘草說要紫藤餅給我們嘗鮮呢!”
杳娘眼眸一轉,卻見甘草神色有些不自然,耳垂微紅,她一怔,笑着颔首道:“這是好事啊,你若真能化花為饴,倒也不枉費這滿架紫藤恣意盛開的生機了。”
“快!姐姐答應了!”祝平安輕輕捅了捅甘草,示意她道。
甘草臉頰绯雲愈濃,腼腆的笑着,“多謝趙娘子!”
——
甫一進南山堂,便見趙聽淮眉峰緊蹙,一臉為難,似是在極力壓抑着煩躁。
祝平安手持木棍,“笃笃”敲響地磚探路,在靜寂的南山堂中格外清晰。
倏地,她頓住腳步,側身詢問扶着她的甘草,“怎麼停住了?”
“啊。”甘草張了張嘴,遲疑道:“趙大夫跟一婦人相對而坐,面色......頗為不善。”
杳娘聞言,捂嘴輕笑,眼波流轉間皆是戲谑,“慣會胡說,哪就頗為不善了。”她拉過祝平安,柔聲道:“明明就是遇上難題,進退兩難之下有些不知所措罷了。”
不知所措?祝平安懵住,上一次感受趙聽淮不知所措,應是在何嬸子上門的時候。
今日又是怎得?
“嫂嫂!”趙聽淮幾乎立刻起身,三步并兩步的疾步到杳娘身邊,嘴角向下撇着,“你終于回來了!”
那背對着衆人的婦人終于轉身,竟是何嬸子。
“趙娘子,祝小娘子安好。”何嬸子雙目垂斂,面色紅潤,躬身行了一禮。
祝平安心神一動,她也許久未見何嬸子了,不知她那病好些了嗎?
杳娘一時無措,自她公爹和婆母離開後,鮮少見趙聽淮這般委屈着的孩子氣模樣。
“這是......怎得?”
不待趙聽淮解釋,何嬸子便已上前,語氣頗為決然,“我與夫家和離了。”
“趙大夫救了我的命,我無以為報,願為奴為婢,以報答趙大夫救命之恩。”
話音剛落,她竟是膝蓋一彎,正要跪地而拜。
趙聽淮一聽這個就頭疼,急忙退後半步,袖口被他甩的飒飒作響,他額角青筋直跳,不耐道:“南山堂不缺人,真不用!”
杳娘見狀,忙上前攙扶着何嬸子的臂膀,眉梢輕蹙着,柔聲道:“何嬸子,南山堂從無蓄奴的意思,便是甘草,都是簽了做工的契約,不曾為奴為婢,你這......真的是折煞我們了。”
她掌心暗使巧勁,何嬸子那欲跪拜之姿終是被穩穩托住。
祝平安倚棍而立,開口勸道:“何嬸子,您既已與夫家斷了幹系,不妨尋個新營生,趙大夫人心濟世,必是不願見您困于報恩的執念,白白耽誤了餘生。”
趙聽淮聞言,立即附和道:“是啊,何嬸子,你還是找個營生吧。”
他這話說的有氣無力的,一副萎靡的樣子。
何嬸子欲言又止,“可......”
她如今沒了婆家,娘家又回不去,一個人賃着一間屋子,營生何嘗好找。
來南山堂找趙聽淮,一是為了報恩,二便是想求個容身之處。
“何嬸子。”杳娘忽地出聲,“聽聞你做飯是把好手,段郎的院子裡正缺個廚娘。”她與段宣聞相視而笑,柔聲道:“你若是願意,不妨與甘草一樣,咱們簽個契約,你來做工,我付工錢。”
何嬸子的廚藝雖不是什麼遠近聞名,卻也是被四周鄰居誇贊的。
杳娘心生憐憫,時覺女子生存不易,恰逢剛剛段宣聞與她說道,她才有了此意。
何嬸子怔愣片刻,連忙點頭,“可以可以。”她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眼眸泛着感激之情。
這一下子說好,兩人便由段宣聞拟了契書,帶着甘草一起去了後院。
祝平安本想跟着,卻被人拉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