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這話一出,現場嘩然。
甯秋聞聲呆呆地望過去,腦子裡如同被灌滿了漿糊,黏膩渾濁,将她的思路凝結在絕望之中無法自拔。
她嘗試着思考事情的發展趨勢,卻因思維混沌,腦子壓根周轉不了。
在場鄰居自動自覺往邊上站,給周硯讓出一條路來。
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大青年,楊媽媽的目光不自覺随着他而動,雙眸越來越亮。
她今年不過三十有五,風韻猶存,幹這行那麼多年,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很準。
隻一眼,她就相中了周硯,若能跟此等品相的恩客春風一度,也算是沒白活。
“公子說笑了,什麼先來後到奴家不清楚,奴家本本分分做生意,手中可是有契書的。”
楊媽媽袅袅娜娜迎向周硯,眼波流轉,說話間,手已悄悄朝周硯結實的胸膛摸過去,即将觸碰到衣裳之際,被反應過來的周硯一巴掌拍開。
“啪”的一聲響,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周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厭惡地皺緊眉頭,看向楊媽媽的眼神中一片冰涼。
他下手又快又狠,一點力道都沒有收,楊媽媽隻覺得手背火辣辣的疼,低頭一看,被打的位置通紅一片,隐隐有腫起的迹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想她混迹青樓三十年,而後承蒙東家看重讓她做了伊春樓的總掌事,樓中人多眼雜,什麼三教九流,富戶官員她都認識,對付起男人來,還沒幾個能頂得住,也從未有人如此不将她放在眼裡,臉面都因那一巴掌丢盡了。
“我勸你老實點,别動不該有的心思。”
周硯目光如炬,不遮不掩,一字一句叙說自己的不滿,又一次将楊媽媽的臉面狠狠踩在腳下。
緊接着又聽他道:“按照大齊律法,凡是涉及人身買賣的案子必須公開透明,良籍入賤籍和奴籍者必須經由雙親首肯,本人同意,第三方見證才能簽契換籍,試問這位......夫人,你手中的契書可附和這一點?”
“你......那是自然。”
楊媽媽強忍心中的怒火,咬死了簽契合規合矩,還朝龐橋使了個眼色。
龐橋立馬上前附和道:“是啊,周賢侄,三舅哥過世之前曾給内子寫過一封托孤信,讓我們給秋丫頭尋個好去處,你放心,秋丫頭也是同意的,我們是一家人,還能害她不成?”
周龐兩家鄰居那麼多年,彼此間多少有一點了解,為人品性皆心知肚明。
龐橋此時心虛不已,壓根不敢與周硯對視,但是他太需要這筆銀子了,沒有後路可退,隻能硬着頭皮努力促成這樁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哦?是嗎?”周硯冷笑一聲,顯然是不相信。
“那是自然,秋丫頭是内子的親侄女,打斷關系還連着筋,一筆寫不出兩個甯字。”
龐橋一把将甯巧娘扯過來,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是吧?媳婦。”
“是......是。”
甯巧娘點頭附和,緊張地攥住衣擺。
夫妻兩一唱一和,還真當大家夥是傻子了?
沒等周硯開口,就有看不過眼的鄰居嘲諷道:“你們兩口子還真敢說,不怕小姑娘的爹娘半夜回來找你們嗎?”
“就是就是。”
“人家好好的閨女到你們家兩天就挨打的滿身傷,連夜逃出去,就這,你們還好意思說對人好,好個屁。”
“還親姑姑親姑父嘞,都要把人家賣去腌臜地了,還有臉說為了人家好,咋的,你們實在想男人想女人,耐不住寂寞,就賣自己啊!禍害人家好好的小姑娘,呸,真不要臉。”
“跟你們這種人住同一條巷子,我們都覺得丢臉。”
議論謾罵聲一句接一句進入龐橋等人的耳中,鄰居們熟悉的臉上全是鄙夷,目光彙集過來,如同地獄裡懲罰罪惡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到他們的身上。
讓他們惶恐,讓他們不安。
就在這時,周硯又一次開口了。
“驗證你們所言真假很簡單,問一問當事人就知道了。鄙人不才,在府衙當差見過不少審訊手段,諸位若是有異議,我們也可動身去往府衙,将此事交由大人定奪,如何?”
周硯這話明擺着沒給商量的餘地,要麼按他所說解決,要麼大家夥一塊去見官。
鄰居們聞言也紛紛支援,開口附和,将事情定性擡上一個新的高度。
楊媽媽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周硯在府衙當差,當即生吞活剝龐橋的心都有了。